第二十二卷 八王世子 第九章 天之歷數在爾躬(第19/19頁)

楊肅觀笑了笑,望向了銀川公主,又朝諸大臣瞧了瞧,道:“所以楊某觀花剌子模之國政,第一件事不是看它的府庫存糧,也不是看它的百姓風氣,而是看摩訶末的後宮,看看他的私心何在,看看有誰可以分掉他的權。”滅裏啊了一聲:“你……你說得是禿兒哈幹太後!”

楊肅觀道:“就是她。紮蘭丁下野,是太後致之,摩訶末無能,是太後令之,然太後雖為弱女子,亦可能有英明處,何以言為病灶?其實這個病,不是病在她這個人,而是病在這件事,她抓了權,卻不肯擔責。她不擔責,卻又抓了權。故而有責者無權、有權者無責,做錯事不知痛,便如行屍走肉,故曰花剌子模已死。”

牟俊逸冷笑一聲:“楊大人,你想治痼疾,蒙古大軍卻已在城外,這遠水救不了近火,你若是紮蘭丁,你要如何應付?”楊肅觀道:“我若是紮蘭丁,將自率國中三千美女、獻一切宮內金帛,俯爬匐匐,出城跪降,以求保存舉國之實力。”牟俊逸道:“若成吉思汗殺你呢?”

楊肅觀道:“那便死吧,王子出城乞降,尚且被殺,則舉國上下誰敢再言降?王親貴族一旦心不存僥幸,勢將萬眾一心,起而抗之。成吉思汗若不死於西域,是為僥幸。我見國家保存、百姓俱在,雖死猶生矣。”

馬人傑道:“若成吉思汗放你生路,可不久又來需索,你將如何應付?”楊肅觀道:“我若能逃過死劫,入城後便將政變。”眾人大驚道:“政變?”楊肅觀道:“是,我將幽禁太後,罷黜可汗,盡殺舉國異心之人。三年之內,我將血洗蒙古,使全漠北聞吾之名,如嬰兒之聞猛虎,嚎啕悲泣於萬古,以昭天下之大信。”

聽得楊肅觀公然談論政變,何大人、房總管、諸大臣,人人面面相覷,深感此言之大逆悖亂,已臻於極。牟俊逸低聲冷笑:“楊大人,你……你真想造反啦你?”

楊肅觀淡淡地道:“有些事,我不單是說過,還已經做過。請你們牢牢記得,楊某的政道,所言必是對的事。”說著朝八王世子欠身:“諸世子在上。臣甘冒天下之大不諱,直言上奏、句句肺腑實言,爾等若能謹記在心,則……”說著說,便摘下了“政道”二字,露出後頭的黃榜,正是那七個大字:“天之歷數在爾躬”。

一片靜默間,楊肅觀收拾了東西,步下高台,隨即把殿門推了開來,但見狂風暴雪撲進殿裏,楊肅觀微一仰首,便已邁步行了出去。

楊大人前腳一走,世子們跑的跑、玩的玩,有的哈欠連連,有的睡得打呼,更有小胖子偷看美女的。一片吵嚷間,銀川霍地起身,便也尾隨而去,滅裏急急追上,喊道:“殿下!等等!”

房總管苦笑幾聲,眼看楊肅觀走了,當下行到殿門,大喊道:“文較已畢!諸王親隨,入場接駕!”喊聲一出,殿外滿是叫喊:“載昊啊!考得好不好呀?”、“載儆!父王來接你啦!”

堂上熱鬧吵雜,只見徐王、唐王親來探望,魯王、康王則由王妃到場,那峨眉掌門嚴松也在人群中,看他個子高,望來極為顯眼,只在載允耳邊說話。

轉眼之間,諸世子走的走、散的散,已是一個不剩,眾大臣卻還坐在那兒,陳二輔苦笑道:“這楊大人非得語不驚人死不休?這當口說這種話,真想把咱們幾個都拖下水啦?”何大人低聲道:“老夫先把話說清楚啦,今晚的事,誰都別望皇上那兒告狀,我可不想惹麻煩。”

牟俊逸罵道:“怕什麽?這小子料定咱們不敢告!我偏要告!”馬人傑嘆道:“都別說了,走吧。”提起了拐杖,向地力撐,便也一拐一拐的離開。

大風雪之中,堂外慢慢站起了一人,抖落了滿身白雪,正是盧雲。他朝掌中呵了口暖氣,轉頭去看殿前廣場,那楊肅觀的身子已成了小小一個黑點,快要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