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明月照秦樓 平生簫曲意 (第7/11頁)

那女子見這三位少年皆是對自己發笑,不由得怒道:“笑甚麽,沒見過本……”忽然覺得眼熟,停了口,細細看過,道:“韓公文麽?鄭奇?小秀才?是你們麽?”

鄭奇笑道:“自然是我們。崔姐姐多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

那女子知道鄭奇在取笑她,啐一口笑道:“小棋子油嘴滑舌,也是更勝往昔啊。”

韓公文與唐寧大笑道:“小棋子,原來你叫小棋子。”

鄭奇臉色通紅,不敢再則聲,這崔姓女子口齒不饒人,他可不敢再捋老虎胡須。

那女子與三人寒暄一陣,這才想起將另一少女介紹,原是她的姑表妹子,姓元,閨名不便提及,便呼她阿元。那崔姓女子自有學名,喚作去病,想是她喜做男兒,故取霍去病之名。三人皆知曉的,也非真實姓名,倒要他三人喚她崔兄。

三人面對一個陌生少女,一時都有些不大自然。崔去病笑道:“三個人都變啞巴了,是不是都看上我阿元妹妹了。”那阿元掩嘴一笑,悄悄踢她一腳。

唐寧這才打量阿元,見她與自己年紀相若,身著淡紫衣衫,不施粉黛,如出水芙蓉一般,雖不是非常美麗,卻也清秀脫俗。不想那阿元也正打量唐寧,兩下眼光一觸,唐寧心裏怦的一跳,忙將眼光縮回。

崔去病請三人到林中,這林中有一亭子,據此可以欣賞曲江池半邊風景。亭中早擺有茶具,一旁有仆人侍侯,原來二女本在此飲茶,一時說笑打鬧,才撞見三人。那崔去病確實大大咧咧,舉手投足盡模仿男子,便與三人見禮也以男子自居。

四人談起學宮趣事,興致甚高。講起近況,鄭奇道:“小弟與韓大哥終究是籠中之鳥,只有唐大哥文武雙全,行俠江湖,何等快意。”

唐寧道:“我哪裏是甚麽文武雙全、行俠江湖?休聽鄭奇胡說。”

崔去病最喜俠客之行,一聽這個“俠”字,登時興奮不已,非要問個究竟不可。唐寧無奈,簡略將近來到鄂嶽潞州之行講來。唐寧每次回長安,都要將所見所聞告訴韓公文與鄭奇,尤其鄭奇最愛聽細枝末節,任何一處皆不肯放過。如今唐寧簡略提起,鄭奇反倒繪聲繪色插進,更兼添油加醋,倒似是他親身感受。唐寧只提起到武陵,鄭奇便指手畫腳敘述那猴兒酒一事,待說到東都,鄭奇便一把將唐寧簫劍拔出,拿給崔去病與阿元看。鄭奇自小便對唐寧十分佩服,如今在他心中唐寧便是遊俠化身,是以洛南山林擒圓凈、鐵城戰場、淮西偵察之事更是大贊唐寧,唐寧反弄得不好意思,連連更正。

崔去病雖喜做男兒行徑,但終是一個少女,哪裏見過真正的戰場、江湖?鄭奇說什麽,她便信以為真。阿元更不必說,心中便將唐寧當作英雄,不覺多看幾眼。唐寧如芒在背,秋風吹來居然滿頭沁汗。

這五人當中除唐寧外,韓公文與鄭奇雖然會武,但從未親身經歷江湖,崔去病與阿元更不必說,他們提到江湖自然全憑傳說與想象,便是再離奇只怕也會相信。

話題轉向崔去病,唐寧頓覺輕松。崔去病父親官職有升有降,現在仍是個侍郎,那阿元之父卻是富商。阿元此時斜倚在亭柱邊,風吹衣帶,笑而不言。

韓公文道:“阿元姑娘倒是文靜。”

崔去病哈哈一笑,隨即微笑道:“我阿元妹妹還能詩會畫,能歌善舞,是個才女呢。”阿元忙扭頭避開。

鄭奇道:“唐大哥,才女。”他想起唐寧戲言“仙女、才女、美女”之說,是以打趣。唐寧也很窘迫。

崔去病指著一處假山道:“那座山可覽曲江全景,我等前去若何?”眾人點頭,慢慢行來。談了半日,阿元也與眾人熟悉了,這才開口與大家講話,她講話倒是文雅,卻只與鄭奇講。鄭奇年紀又小,話又風趣,阿元也漸漸活潑,時而與韓公文也搭訕幾句,一路上唐寧與阿元竟不搭話。

那假山有十幾丈高,須穿過很長的石洞才能登頂,仆人點燈引路,崔去病與鄭奇當先而行。阿元行動較慢,便落在後行的唐寧身邊,進洞十幾步,前面燈光被人影擋住,看不清道路。

唐寧一面以手探路,一面留心身旁的阿元。忽然阿元輕輕攬住唐寧左臂,唐寧心頭一震,扭頭看阿元,黑暗中卻看不見,只覺阿元也是輕輕顫抖。兩人越走越慢,在黑暗中時間長了,道路已經能看得見,只覺腳踏下去象浮在雲端一般。漸漸洞中有了微光,彼此已能看清,阿元面含嬌笑,微側著頭,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從身上散發。唐寧不敢輕動,只機械地向前邁步,阿元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

眼見將到洞口,阿元輕輕放脫唐寧,用眼光示意他先行。唐寧走出洞來,見崔去病等人都倚欄望遠,松了一口氣。阿元跟來,卻倚欄與鄭奇說笑,依舊不與唐寧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