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你,還是殺你?(第3/4頁)

裴紅欞望著她的張狂一面,一雙眼卻似深深地看了進去。

她忽然搖了搖頭,肯定而決絕地道:“為什麽?”

程非也狠狠地望著她,似要在她臉上榨出一點怯意來。

裴紅欞微擡容面,一雙眼清定定地直視這個情敵,口裏簡短而鎮定地說:“我知道原因不是這樣的。”

程非的面色一瞬間由極乖戾變得極為沉靜,她口齒交激,如冰擊槳,冷冷道:“沒錯,這不是原因,但真正的原因告訴了你,只怕反倒傷了你。”她一仰頭,“只為、清流社必須殺你。”

“愈錚生前就是清流社的人。他們欲於濁世狂流中有所匡護,而你身懷《肝膽錄》,分明已擔負了太多愈錚留下的你卻無力保護的秘密。”

“要想讓這秘密永絕於世,不給敵人可乘之機,清流社和我們,也就只有殺你!”

裴紅欞臉上的神色卻反而生出一點豁然。她雖未涉世路,但對這天下自有她一個聰敏女子的那一份洞達。

她知道這是真的。

可她的臉上反沒有悲傷,而是生出一絲寂寞——世事一場冰雪,愈錚說得不錯——世事一場冰雪,朝野之爭,正邪較量,也不過如是。

她的心底忽升起一種大笑的悲慨:愈錚如果活著,他會怎麽說?他建立的清流社,為的就是匡濟天下弱小,為的就是一個正義。

可他們為了正義之事,卻必須以屠戮無辜弱小以為手段嗎?當然這手段自有他們所謂的目的。

但為了達到那終極的目的,就必須采取那與目的分明背馳的手段?

裴紅欞的唇邊忽生哂笑,她忽然明白了愈錚生前的神色為何總是那麽落寞,他於人群,哪怕是同袍中又為何那麽寡合。

他,決不會以目的為辯護,施如此乖張手段而又自期正義,自雲為圖大事必行常人所不為。

裴紅欞微微低頭——她的身量原比窈娘程非就要高些。

原來,她也是清流社中的人?也是愈錚於此蒼涼人世中不多的一個知己?

她不怪她,但她望著程非之時,眼中不免帶了絲悲憫的俯視之意。只見她唇角綻開了一絲微笑:“你殺吧。”

一挑眉,裴紅欞道:“只要有助於你們的天下大事,我絕不會略加抗拒。”她的眼中卻有一絲敦厚已極溫柔已極後的犀利:“何況我也抗拒不起。”

程非卻忽然笑了——她不懂她,這個女子還是不懂她,沒有人會像愈錚一樣能讀懂她!她本也不情願她能讀懂她。

只見她一笑出鉤,這一鉤突然而發,指向的是裴紅欞的脖頸。

接著她口裏忽低低一嘯,那盤踞於她肩頭的小金就已一躍而起,它撲向的也是裴紅欞。

對付裴紅欞這樣的一個女子,難道她也需要面對華、蒼兩姓四大高手也沒動用的“鉤蛇雙擊”?

那清流社的三個殺手目光中不由也起了一絲驚疑。

吳暑、張路與劉七心頭幾乎同時在想,看來,窈娘程非對那裴紅欞所懷已不只是尋常嫉忌。

只見那金光一閃,那小金蛇兒已疾飛而起,但它看看快飛向裴紅欞身邊了,眼見就要一擊得手、讓那清流社三殺手也不由一松氣之際——畢竟他們雖身為殺手,卻也不願就這麽屠殺這樣一個紅顏弱女——那蛇卻於空中突然折向,那三人一愣,卻聽得吳暑口中已發出一聲慘叫,張路與劉七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卻見那小小金蛇一躍之間已快得讓人難辨地飛到吳暑唇邊,一吐信,尖利地就咬了吳暑一口,然後一鉆,這一鉆幾乎就全身鉆進了吳暑的口裏。

那小金之毒想來酷烈,雖武功高絕如清流社殺手吳暑,被它一咬之下,也是舌頭立腫,一種麻癢幾乎立時就在胸腑間升起。

他痛苦地一伸手,就要拔出那口中之蛇,那蛇卻忽然松口,向後飛去。

張路與劉七當此大變,頭一個念頭還以為是小金一時失控,口裏才及“啊”了一聲,卻見程非右腕的離恨鉤在看似直抹裴紅欞脖頸的一擊間也忽然轉向,她一擺頭,頭上的那頂鬥笠就已一聲尖嘯,飛旋著直向張路削擊而去。

那鬥笠的四沿分明藏有鋼刃,飛於空中,居然發出了尖嘯之聲。

張路大驚,低頭就避。

而窈娘程非手裏的離恨鉤也突然轉向,一鉤就向劉七的胸口擊去。

劉七當此大變,事出不意,飛身直退。可“離恨鉤”就是在他全神戒備之下,只怕也不容他如此輕易得避,何況此時突出不意。

只見程非的臉上似浮起了一絲悍色,她口裏低低地道:“你別怪我。”她口裏說著,手裏那一只鉤子已然加速,劉七還在怔怔地看著她,那鉤子卻已突然憑空而長,似是裝有機括,一搠就插入了劉七的胸口裏。

張路這時才反應過來,他的摔碑手造詣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