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十一郎(第2/2頁)
我再也沒見過她那樣的人,我的心也從來沒有亂過,握劍的手,也再不會抖。
我忽然明白了什麽,開始在東瀛各個地方找她,找一個能把我當成一個人的她。
從她的目光裏,我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而不是作為一個劍道宗師,或者少年俊才。
我不知道我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或許是她呆呆地問我,那個不是刀嗎的時候;或許是她打聽了我的事情,便拔刀替我報仇的時候;或許是她費盡力氣給我找來劍譜的時候;或許是她說出情意綿綿劍的時候。
我每走過一個地方,就留下一句話,我說我想跟你練情意綿綿劍,你還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可惜,現在看來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如花似玉的妹子,天下第一的劍道,現在看見你跪在搓衣板上,我就覺得那真的都算個屁。
柳生十一郎從始至終語氣都很平靜,波瀾不驚,到了最後才稍稍嘆出口氣來。
俞聽話跪在搓衣板上,良久之後才感慨道:“多少紅顏愛少年,多少少年如木魚啊……”
“俞聽話,柳生什麽郎,滾過來吃飯了!倭寇好像又來了一堆人,吃飽飯明天還要打仗呢!”
一聲斷喝,喊碎了兩個男人間的古怪氣氛。
俞聽話滿臉的唏噓頓時變作了愁眉苦臉,擡起腦袋沖柳生十一郎道:“其實有時候,我真的不想有這個老婆。”
柳生十一郎笑了笑,俞聽話看到他眼角似乎有些濕潤。
這一夜,因為聽了柳生十一郎的故事,俞聽話頭一次覺得老婆做的飯也沒那麽難吃。
等回到臥房之後,俞聽話扳著戚家小姐的臉,嚴肅道:“老婆,我愛你。”
戚家小姐啪地甩開俞聽話的手,一把將俞聽話扔到了床上:“應該是,我愛你!”
俞聽話哈哈大笑著,剛笑了兩聲,想起柳生十一郎,又壓低了聲音……
旭日東升之際,夫妻二人從臥房內出來,才發現柳生十一郎留給了他們一個蕭瑟的背影。
柳生十一郎回頭瞟了倆人一眼:“有城守說,新來的倭寇在城前叫陣了,我想你們昨天晚上比較辛苦,正準備自己先去。”
俞聽話漲紅了臉,幹咳兩聲,“哪有辛苦?哪有辛苦?你哥哥我的槍術,絕對不亞於先祖的荊楚長……哎喲!”
戚家小姐罕見地臉紅了一下,狠狠擰了把俞聽話腰間的肉,也不看柳生十一郎,紅著臉一把抓起銀鞭就走向了城門。
俞聽話跟柳生十一郎對視了眼,後者看了看前者扶著腰的手,做恍然狀跟著戚家小姐出去了。
俞聽話揉著那塊被掐的肉,愣了片刻才明白柳生十一郎恍然的是什麽東西,急忙趕上:“十一郎,你聽我解釋啊,你不要這麽一副看不起我的神色好嗎?我跟你說,別看我老婆白天那麽威風,其實到了晚上……到了晚上那也一樣威風,一樣威風……”
戚家小姐在門口不遠處靜靜地望著俞聽話,手裏銀鞭抖了下,發出啪的聲響。
俞聽話訕訕笑著,拉起柳生十一郎飛快地跑上了城頭。
城外新來的倭寇數量不多,可顯然都是精銳。
俞聽話看著那個橫刀立馬、出陣挑戰的倭寇,神情凝重了少許。
這些號稱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倭寇,竟然派出了一個女子前來搦戰!
俞聽話撞了撞柳生十一郎,剛想問問他能不能看出這女子有什麽套路招數,卻發現柳生十一郎握刀的手,正癲癇般抖來抖去。
俞聽話怔了一下,盯著柳生十一郎復雜糾結的眼睛,脫口驚道:“不會吧?!”
柳生十一郎握刀的手忽然一緊,轉身飛奔下城頭。
戚家小姐狐疑地望著俞聽話,俞聽話苦笑道:“沒事,就是戰場偶遇老情人而已,不是什麽大事。”
城門外,柳生十一郎呼吸稍亂,望著那姑娘:“我在東瀛找了你五年,今日相見,我只想問一句……情意綿綿劍,還能再練嗎?”
那姑娘望著柳生十一郎,顯然也極為震驚,聽了柳生十一郎的話,突然流下淚來。
姑娘的淚流得很平靜,也很安靜,沒有號啕大哭,也沒有聲嘶力竭。
柳生十一郎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姑娘搖了搖頭,流淚道:“十一郎,那個年代已經過去,屬於那個年代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
柳生十一郎站在城門前,沙場上還有昨日的鮮血、殘兵,身前身後都有飄搖的人影,他卻感覺秋風如十一年前一樣孤單,風過之後只剩了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