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野樹台反落兜(第6/12頁)

啞巴人還未站住,嘴巴裏已經有“噓”聲如同哨音如同鳥鳴,那是在逗弄黃快嘴說話。“刺頭已定,要見隨意。”黃快嘴發出簡單的一句人語。

一場必定有人會被毀滅的殺戮風暴在一只鳥發出簡單的人語之後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庖天下和郁風行就像動都沒動,即刻就要發出的月牙芒和長鞭便已經藏回了身體的隱蔽處。而齊君元在清楚自己再逃一劫之後,反而顯得有些慌亂,收拾那些撒落滿地的鉤子時,明顯有些不夠自如。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面對死亡時他也許只有下意識的掙脫和反抗,根本沒有閑暇考慮害怕和恐懼。但是事情過後,他會非常後怕。在面對一個未知的前途時,則會更加恐懼。而現在齊君元恰恰是兩種情況都有,他剛剛從一個轉瞬間便屍橫荒野的境地中僥幸逃脫,但逃脫的代價是要去見某個刺局的刺頭。那會是一個怎樣的刺局、怎樣的刺頭,等待自己的會不會是比今夜更加險惡的處境?

在一個平坦地帶的無人民居裏,齊君元見到了唐三娘。這地方周邊都是大片農田,是對於周軍和南唐軍都便於發起沖鋒攻擊的區域。所以雙方軍隊都不搶先進入,先進入的反會成為對方明顯的攻擊目標。而這裏本來就居住不多的老百姓都意識到極大的危險,所以很早就跑得一個不剩。

如果只是見到唐三娘,齊君元不會有一絲意外,一個身份地位不是非常重要的谷客更加適於隨便調用。但是唐三娘這一回竟然是一路的刺頭,這就讓齊君元不能不感到意外了。當從唐三娘口中知道她這次做的是什麽刺活兒時,齊君元就不僅僅是意外了,而是非常的震驚。

齊君元和唐三娘前段時間在一起經歷了許多兇險境地,也一起做成了震驚天下的刺局,所以對唐三娘的手段技藝很是了解。不是齊君元看不起唐三娘,就他在離恨谷的所見所聞可知,唐三娘的用毒手段並非非常高明。就好比她在上德塬用的毒火球,平時用的大帕子,廣信城外攻破“密網拖蝦”的毒血淋,都是有很明顯的先手跡象或動靜的。老江湖一眼就能有所覺察、提前防範,不像離恨谷藥隱軒其他一些高手那樣可以做到無聲無色殺人於無形。她的隱號為“氤氳”,其實正說明了她這方面的不足。

再一個唐三娘只是一個谷客,布局做刺活兒的經驗和技法相對而言是較欠缺的,按理不足以擔當重要刺活兒,更不要說做一路重要刺活兒的刺頭了。而這一次的刺活兒難度絕對不在齊君元刺殺齊王和刺殺李弘冀之下,甚至還要更勝一籌。因為刺標是大周符皇後,一個久居深宮且有重重最高級別防護的刺標。所以唐三娘被委以刺頭,齊君元覺得此中必有特別緣由。或者她只是作為一個露相的傀儡,真正做局的人躲在暗處。

“之前已經有伏波的和洗影的蜂兒在大周做了手腳,用詭驚之術將符皇後逼出深宮。但是她的身邊防護十分嚴密,根本無法靠近到她身邊千步範圍之內,就算是最強大的弓弩都無法遠射到這樣的距離。所以這個刺局最先要做的就是縮短這樣的距離,能夠讓我們的人靠近符皇後的身邊。”唐三娘一本正經所說似乎全是別人告訴她的。

“找你做這活兒,就是因為你是女的,有接近符皇後的可能。”齊君元馬上從唐三娘的敘述中找到結論。

“是的,只要能讓我接近到符皇後二十步之內,我就有把握將她一擊刺殺。”唐三娘很自信,但是這種自信是要用生命作為代價的。因為就算能接近到這樣的距離,並且成功刺殺刺標,她自己也再沒有任何可能逃脫生天了。

“你不可能接近到這樣的距離,就算真的接近了,也絕不會給你出手的機會。像符皇後這樣的身份,身邊不會缺少絕頂的高手,甚至連貼身伺候的宮女都可能是厲害的練家子。”齊君元對自己的分析也很自信。

“正是因為這個,所以才讓我做了刺頭。也是因為這個,我才要求做這刺活兒之前見你一面。”唐三娘的語氣有些哀傷。

齊君元眉頭微皺,眼珠一轉:“我知道了!他們是要你以身為局,舍命而刺。莫非你是打算將自己做成毒血淋?可是那樣不管最終能不能刺殺成功,你都必死無疑!”

“齊兄弟,你真的很厲害,猜得一點兒沒錯,要想成功,恐怕只能用這一招才行。不過是死是活這都是我自己願意做的,因為不管此局能否做得成功,離恨谷都將替我完成一件久求未成的心願。”

“你有什麽心願不能自己去完成,一定要用命來換?”

“唉,我最初加入離恨谷其實就是為了這個心願。原先我嫁個丈夫是藥農,婚後沒幾個月就在采藥時意外墜崖身亡,只給我留下一個遺腹子。從此這個兒子便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但是老天弄人,他在三歲時偏偏誤食劇毒的‘西天霓虹菇’,我為了救他一命才入的離恨谷。因為有兒子拖累牽掛,只能做谷客而不能做谷生,而離恨谷也只是以藥吊住我兒性命,並不答應將他所中毒性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