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生死牽掛(第2/2頁)

說著,劉旋一伸出雙手,同時在地面上寫字,兩手,兩書。

大祖左手所寫:兩三千年的人間快活;

他的右手成書:兩三成並肩飛升的機會。

若真放手打鬥,劉一與陸八孰強孰弱不得而知,但論起對修行的見解,那時陸角八遠遜兄長。

“情”之一字,輕易不會影響修行,正相反的,性情中人若能得采得性情,還會對修行有所補益。可是事分兩極,入極則生障,情事尤為突出。

藍祈便在此例,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莫耶女子就是如此,不動情則以,一動便不可收拾,入極巔、入瘋魔,最後那影響飛仙的一障,她逃不過了。

極障不是不能破,但想要破它絕非易事。

如果依著陸角的想法,攜美同遊玩耍人間,於藍祈而言,“情”無礙,但“性”卻是松散了,時時刻刻守在心上人身邊,情再深性卻平和,難破障難飛仙。

兄長想出的辦法,便是藍祈的漫長歸宿:山核小院。

荒山之中,八祖端坐樹下,對著一頭惡狼訴說往事。當時郎萬一很想聽下去,可他已經完全迷糊了。到底還是一頭狼,不解人間風情,更不曉得修行道理,他能不糊塗才怪。

陸角只是在講自己的故事,哪怕唯一的聽眾都聽不懂,他也無意解釋什麽,繼續道:“老大想出的辦法,是以‘得失’之悟破她的情極障。”

她在院中,不見天日,她有家、有陸角,卻沒了世界。

他的解釋牽強,以她看來其實就是自私,可她無怨無悔,她也千年沉悶。

直到一天,時機成熟,他一劍劈開那小院,領她見同門、見弟子、傳書天下她為吾妻、與吾偕老,那一刻天地同歸舉山齊賀,整座世界攜萬鈞喜悅直沖心竅……那就是藍祈破障、悟道的一刻!

能不能成功,大祖也沒有把握,不過兩三成的勝算,但值得一試。

“酒。”蘇景道。

郎萬一又取出一枚酒袋地上,蘇景接過來,並未昂首痛飲,只把一口酒灌入口中。不急著吞咽,讓烈酒在舌尖來回滾蕩,當然不是品評味道,他只要那種“刺激”喉舌的感覺。

事情和蘇景所知大相徑庭,不是沒人知曉光明頂山核中藏了藍祈,這個主意就是大祖所出;更不是陸角怕她的身份會影響自己、影響離山,那些都是為了繃緊她心性的做作之詞,陸角如此對待藍祈,只是為了爭一個機會。

窮盡天地仍並肩廝守的機會。

不過此事也只有大祖知曉,陸角八沒再告訴旁人。

只是提前的算計再如何周密,也追趕不上後來的變化,陸角放松了身體,對面前的惡狼笑了下:“後來,我被惡魂侵體。這份傷害來得極大,只有我自己明白,魂魄受損,我飛升的希望渺茫。但她還有機會……可時機未到,她的境界還不夠,那時候劈開光明頂沒有一點用處。”

“我奪了一頭神物的魂魄來殺滅侵體惡魂……我心裏明白得很,飲鴆止渴罷了,神物的魂魄滅掉惡魂,可它何嘗不是另一頭惡魂!”

“既然如此又何必麻煩,還平白害了一頭神物?神物無辜,我的公道何在?”陸角八聲音喃喃,似有痛苦,卻並無悔意,自問自答:“我總得撐到她飛仙後再死。”

“可到底還是敗了,我以為至少能在堅持三四個甲子,她就快破入第十二境了,當來得及。沒想到奪魂神物之後,我只撐了七十年,來不及了。”

話說完,紅袍老者沉默。長長的講述,其間有幾次老者都面露笑容,可他的眉心始終微蹙,他擔心。

他已無能為力,但無法放松心懷,擔心。院中之人,生死牽掛。

“院中人,師娘藍祈早已破開小院,不久後一朝悟道,破界飛升,如今已置身仙庭。”蘇景忽然開口。

“當真?”郎萬一猛擡頭,望向蘇景。

“千真萬確,她飛仙時,我就在身旁。”

蘇景笑了,郎萬一也笑了。

笑容裏有開心,有唏噓,有感慨,也有敬佩。雖然後來事情接連變化,可大師娘藍祈最終飛升的道理,正是大祖劉旋一所說的“以得失破情極障”。

藍祈飛升,陸角得償所願,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特意向郎萬一問起藍祈,只因蘇景心中小小的一個“結”,師父把她藏在山核,自私了。

此刻蘇景釋然。

陸角八就是陸角八,不負他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