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天罡定語如是觀
言語輕落,然其中真意,卻不僅僅是如此。
李辟塵的雙目已經開始變化,陰陽的光華照耀,那輝煌與黯淡同存,看見了手腕上的紅線,那綿綿無盡,纏纏不絕。
情劫有難,一難便已難纏,若是二難三難齊至,真真正正如藕斷絲連,又似春風野草,燒之不滅,斬之不盡,一茬斷自又有一茬接續,難以抵抗。
情劫自心中而起,自心中而發,一舉一動皆是自身念頭,難以言說,故此劫不是外物所來,而是修行日久,自然秉天而出,此於尋常之日一舉一動皆有關聯,若是長久在深山老林,極少與他人相見,此劫降下便是不厲,但對於那種長久不見人的修道人來說,即使不厲,同樣也是極其危險的。
天地萬物,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仙不可能居在魔窟,魔亦不可能住在仙山。
萬物皆如此,一旦群聚,必然有各種煩惱紛擾,便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再進一步,情念糾葛,亂其諸仙之性,亂其諸仙之意,以至於引出戰火。
七情,六欲,五塵。
三者歸一便是紅塵,那天上天下,處處皆是紅塵。
斬了七情,斷了六欲,滅了五塵,那是石頭,不是萬物眾生。
何為眾生,其中要意是在一個生字,頑石無性亦無命,既然無命當然無情。
無情無欲無執拗,自是無心。
既是無心,那諸劫本不加身,正是真正紅塵不染。
但世事眾生,既入修行,本就是為了滅劫而去,得長生不死也,得造化之功也,究竟為得什麽,那修道修的什麽,每個人的道都不同,有的人為了長生,有人為了光陰,有人為了復活摯愛,有人早已身在劫中卻不自知。
【唯有大其心方可容天下物。】
一切思考恍若光陰乘龍去,刹那之間,李辟塵腦海之中,諸般念頭同落,只剩下此一言爾。
大其之心,看其萬劫,渡其千般磨難。
以自己之心去揣摩他人之心……
李辟塵念至此處,突然想到了破劫之法。
既以本心看他心,那便二話不言,正是——
“太上嫁夢心法。”
夢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既是夢幻泡影,那一旦戳破,劫難……自破?
【可行否?】
“可行。”
李辟塵看著身前的龍女,那口張開去,長嘆一聲。
當初的一念斬下,不曾斷去,是人天之難,如今釀出此果。
若是強斷,情劫之後怕是要來殺身難,天意最喜弄人,且不管你是仙是魔,是神是聖,此情絲一繞,必是要玩弄於你,讓你難受至極。
無情不是真修行,但執著於情則更是落入下乘。
李辟塵沉吟良久,那目光不曾動彈,待那龍女擡頭一瞬,那一只手掌輕撫其臉。
心中決斷已落,那雙目之深處,再也沒了波動。
意中人起手拂過,龍女那面頰頓時變得潮紅無比,那支支吾吾,眼角還掛著淚珠,然而下一刻,她便被李辟塵的一言所攝。
“我不去了。”
話語輕落,龍女這一瞬間仿若放下了什麽,那心中大石落地,並無喜意上心,而是在腦海中充斥了一種放下的念頭。
他終於答應我了。
即使不能與他長久,但得此一言,那心中的緊張之意已經盡數消去。
她的神情變得柔順起來,那頭顱輕輕低垂,如小女兒般的嗯了一聲。
然就在此時,她卻不曾看到,李辟塵的面上神情,卻並不是柔和,亦不是嚴肅。
那是一種淡漠的笑,繼而變得有些慚愧。
手掌拂下,按壓在龍女眉心。
此掌之中已起妙法,那法……謂之——
太上嫁夢。
隱隱約約,龍女的目光迷離起來,那種感覺飄飄忽忽,就像是化作了清風,就像是化作了玉蝶,就像是化作了一粒纖塵。
恍惚之間,她似乎聽見了一些話,那好像是李辟塵在講,但很快,她就忘記了那是誰的聲音。
“夢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做個好夢……”
……
……
【心中之心,夢世之夢】
【……】
“你醒了麽?”
熟悉且溫暖的聲音從虛無之中響起了。
寧傾歌的眸子緩緩睜開,刺目的陽光映入眼中,她緩緩坐了起來。
頭顱四下張望,目光之中還帶著迷茫。
山海仿若有些不同,她看了一會,緩緩回過神來,那手摸索著,抓到了另外一只手掌。
那是李辟塵的手掌。
龍女轉過頭去看著他,那目光之中終於是升起歡喜的情感,乃至於喜極而泣,撲向他,將他抱住。
“不會走了?”
“不會走了。”
龍女得到肯定的答復,那淚花湧出,那身子與他相擁,只想著永遠不必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