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章(第2/3頁)

孫和平呵呵樂著,象往常一樣,長臂往他肩上一搭,老班長,你手頭事再多,也得先接見我啊,聽我做個簡單匯報,最多半小時。

楊柳一把撥開孫和平的手,臉一拉,孫和平,請放尊重些!

孫和平這才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跟在他身後問,楊董,咋了?

楊柳自顧自地走到自己的大辦公桌前坐下,拿起內部電話,劉主任嗎?通知各部門負責人,一小時後到十八樓第三會議室開會。接著又撥了個電話,李總嗎?讓他們查查款到帳沒有?好,到了就好……

孫和平今天真是絕了,受到如此怠慢,竟仍然滿臉笑容。這在過去是不可思議的,這潑賴猴頭在北重集團怕過誰呀?和他這位董事局主席兼黨委書記沒大沒小,和集團總裁周到說話的口氣象似他領導著周到,碰到不滿意的事就大喊大叫。人家這是在最後表演風度啊。

楊柳壓著心頭的厭惡,也表演起了風度,孫董啊,不是我沒時間聽你的匯報,是沒資格再聽你匯報了。現在你和我平起平坐了,分屬兩大企業集團了,我再恬不知恥聽你的匯報,你心裏不笑我弱智嗎?

孫和平一怔,楊董,這麽說,你都知道了?趙省長找你談了?

楊柳笑了笑說,談了,趙省長對你很欣賞啊,指望你和北柴股份集團給他,給省政府長臉呢!不過我沒說你啥好話。這麽多年了,我盡說你好話,這次沒說。我明確告訴趙省長,我楊柳和北重集團養了一條狼,最終被狼咬了,你現在解放了這條狼,沒準將來也會被咬。

孫和平風度甚好,竟有了一種唾面自幹的優秀,楊董,您別和我開玩笑了。就算分家,只要省政府文件沒到,您就還是我的領導,我該匯報就得匯報。我向趙省長保證過,直到最後一分鐘都擺正位置!

楊柳譏諷說,孫和平,這麽擺正位置可太累了,別累著你啊!

孫和平仍在笑,看您,看您,又開玩笑!楊董,我可匯報了:我們北柴股份上半年生產和銷售形勢都不錯,超額完成了原定計劃。但客戶欠款情況比較嚴重。最大的欠款客戶——真不好意思,可我還得說,就是咱們集團。現在七月了,根據香港聯交所的規定,馬上要出半年度財報,為了半年度財報好看點,集團拖欠的三億五千萬……

楊柳這才明白,這個無賴,並不僅僅是在表演擺正位置,實則是以匯報為由討債啊。現在是談債務的時候嗎?是回憶歷史的時候。於是楊柳象沒聽見孫和平的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孫董啊,我們既是老同學,又是老同事,彼此之間應該很了解了。可今天趙省長找我說到分家的事,我還是很吃驚,覺得你和北柴股份的背叛行為太不可思議了。往事歷歷在目啊。七年前組建北重集團時我還是二把手,黨委副書記兼總經理。是我,而不是別人,堅持把一具叫做平州柴油機廠的僵屍送到了手術台上,給它大量輸血,讓它以北柴股份的名義活了下來,還幫忙把它嫁到了香港的花花世界。可現在我和集團得到了什麽呢?得到了一個不知報恩的對手。你和北柴股份有弑父情結啊!

孫和平這才結束了所謂的匯報,撕下臉上的笑容,開始了和他的強硬交鋒,楊董,我和北柴股份為啥要報恩?不錯,在北柴股份最困難的時候,北重集團收留了它,給它輸過血,我大體算了一下,應該有三個億吧?可這是哪個個人的恩德嗎?不,是省裏的大政策……

楊柳插了句,糾正一下,那幾年的輸血費是三億六千五百萬!

好,就算三億六千五百萬。可這不是你楊柳個人掏的腰包吧?這三億六千五百萬也沒進我孫和平個人的腰包吧?那我孫和平為什麽要對你楊柳報恩呢?你不覺得這種邏輯很奇怪嗎?要求很無理嗎?

楊柳氣得渾身發抖,站起來,桌子一拍,怒喝道,因為你當時是平柴的廠長兼黨委書記!因為你已經無法對平柴廠的八千幹部群眾負責了!因為你連騙貸的犯法手段都使上了!孫和平,你還讓我再說下去嗎?是誰在我面前痛哭失聲?是誰抹著眼淚鼻涕說,只要能讓平柴活下去,你讓我喊爹都成!從此集團就是爹,爹不能不管窮兒子……

孫和平反倒冷靜下來,哎,楊董,別激動,別激動!我有些話可能沒過腦子,脫口而出了。從對你的個人感情和友誼上說,我也許有些欠缺。但是,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競爭史嘛,我們的祖先猿猴就是在惡劣自然環境中,在和萬獸的競爭中勝出了,才演變成為人的……

楊柳冷笑道,我看你孫和平還沒演變成人,你不還是孫猴子嗎?

孫和平很是正經,楊董,你別跑題嘛,忘了?在大學咱們演講辯論時,跑題要扣分的。又說了下去,弑父其實也沒錯,消滅弱父才有強子,才有一脈種族的強壯延續,這正是一個偉大企業的本質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