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認不出來的老地方

“回學校之前,到我們那住幾天,放心,不會讓你幫著牽面的。”村口,大舅笑著對馮一平說。

貴客們來得快去得也快,夾道歡送走了市縣鎮三級的領導,舅舅和外公他們也要回去。

這幾天太陽很大,很熱,連能降降溫的陣雨都沒有,但對掛面作坊來說,卻是能高產的好天氣。

要是以前,這樣的大事,外公至少的多住幾天,但今時不同往日,路通了,又都有車,上來下去都方便得很。

“幹活我不怕,只要你們不嫌我添亂就行。”牽面這事,也是個技術活。

家裏這會還不得消停,客人雖然都走了,但是塆裏的人還在,肖志傑提議,“走,去你曾經戰鬥過的地方看看,聽說你放牛是一把好手。”

“那行,去山上轉轉吧,說起來,都有好幾年沒去過山上。”

“你看看,忘本了吧。”王昌寧說。

馬上遭到了反駁,“你還不是一樣。”

這一走起來才發現,變化真的很大。

老屋後面的山崗,長滿了茅草、蒿草、灌木,這是馮一平打小就沒見過的景象,從記事起,這山崗上,什麽時候不是光禿禿的?那些野草剛冒出個頭來,不是被豬拱了,就是被雞啄了,哪能長這麽高?

以前馮一平去外公家,去初中,要走的那條山路,現在因為很少有人走,都被野草占據了,站在山崗上看,那路,現在只有細細的一線。

等走到那條小河邊的時候,他們手中都拿著一根棍子,這是從一家人菜園的籬笆裏抽出來的,沒辦法,這一路上,草太深,太密,想必裏面蛇蟲不少。

“變化太大了。”馮一平杵著棍子,站在河邊說。

眼前的小河,和印象中的小河,變化太大,怎麽說呢?他好像也重新煥發了青春。

比如說,窄窄的河灘邊,現在野生芹菜泛濫,長勢好得很,杆白葉綠,高能有五六十公分。

這條小河邊能采到芹菜?這放在幾年以前,怎麽可能?

之前這兒別說野菜,連野草都長不深,稍長起來一點,不是被牛羊吃了,就是被人割了,現在岸邊茅草長的繁茂,平均一米多高,就是把胖胖的肖志傑藏裏面,等閑也看不出來。

站在河邊這一小會,就能看到裏面有小蝦米和拇指長的小魚在遊,這在幾年前,也是不可能的事,那時隔三岔五的,就有人拿著背著電瓶,順著小河來回電,河裏基本上是魚蝦絕跡,連橫著走的小螃蟹躲過去的也少。

在蔭涼的河邊歇了會腳,他們繼續朝山上走。

雖然幾年沒來這山上,但他們的基本功都還在,走到馮一平當年和姐姐把松樹往下滾的那片石板坡時,出汗最多的肖志傑掬起清涼的山泉洗臉,“舒服!”

“這一看就知道,你們塆現在是真富了。”王昌寧說。

塆裏生活逐漸富裕起來,帶來一個最直接的變化就是,旁邊這些山上的田地,不管是後來自己開荒的,還是村裏分到戶的,現在都沒人願意種,太費事,也算是自發退耕還林吧。

他望了望,自家當初費大力氣開出來的那幾塊地,已經找不到一點痕跡,想當年,不但地裏種滿了莊稼,地溝裏也見縫插針的種著高粱,溝坎上,還種著一片葫蘆,媽媽每天中午從山上回家的時候,會揀一個合適的摘下來,回家切成小塊煮,然後烙一個麥餅,就是全家的中飯。

肖志傑把手上的水往他們倆身上摔,“所以那些叫囂著要保護生態,防止水土流失的人,都搞錯了方向,只要讓農民富起來,讓他們不再問這些山要效益,或者是覺得費力氣問這些山,這些地要效益很不劃算,生態自然會恢復。”

這話在理,其實馮一平後來看一些國外的風光片,比如英國的,他就挺想不通,路兩邊那麽大塊大塊的土地,就讓它荒著長草,多浪費!就不能開出來種糧食,或者是圍起來養牲畜?

除了他們可能相對人口少,肖志傑說的這點,應該是主要原因。

就比如現在,塆裏的人在廠裏上班,一個月的工資,就比以前在這些大山上的地裏,辛苦侍弄大半年莊稼的收入還要高,那他們怎麽可能還花那麽多的精力來種這些地?

要不是自己種的糧食吃起來放心,要不是食品廠需要原材料,估計塆附近的那些田地,都有不少會撂荒。

馮玉萱正用一把大掃帚在掃門前的地,一見他們手裏拿著的芹菜,就喜歡上了,“這是誰家種的?這麽精神,比我在農貿市場買的好多了,”她生吃了一小截芹菜杆,“味道真好,媽,晚上給我炒芹菜,我們家種了這個嗎?”

梅秋萍一看就知道,“這個還用種?應該是那條河邊采的吧。”

“啊?真的啊!呵呵,那我們明天就去割,這麽好的芹菜,在面館裏做配菜,絕對能賣出個好價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