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明黛醒來時,秦晁已不在房裏,竹屏擋在窗前,地鋪也沒收起。
明黛穿戴整齊,剛打開房門,秦晁從外面走進來。
兩人迎面遇上,他堵她面前,全無相讓之意:“做什麽?”
這話應該她問他。
明黛看向外面:“有事?”
秦晁眼神移開,像是經歷了一個極其短暫的猶豫和思考。
下一刻,他錯開她進房:“自己看。”
還真有事?
明黛走門四顧,目光落在屋外的墻上,瞬時僵在原地。
屋外這層灰白的墻,被人用紅色的顏料寫滿汙言穢語。
村中的房屋,外墻多是麥稈碎與黃泥糊墻。
秦晁這兩間房,不僅是這裏為數不多的磚瓦房,能防火扛風雨,連外墻都講究的刷成了灰白色。
可秦晁就不是講究的人。
明黛撿了根枯枝,在墻上輕輕剮蹭,果見這層灰白外墻內還有好幾層。
所以,它不止一次被塗汙,秦晁這才一遍又一遍刷新它。
明黛捏著枯枝,指尖微微泛白。
她似有所感的轉頭,秦晁不知何時又出來,也在看那面墻。
明黛隨手扔了枯枝,指一下塗汙處:“要刷墻了。”
“村外的貨郎只賣小物件,是不是得去縣城買泥灰石?”
秦晁眼一動,直直望向她:“嗯。”
明黛拍拍手上的灰,“何時去買?”
秦晁沒回應。
她分明知道許多事,卻能忍著一句都不問。
秦晁目光下移:“你腳好了?”
明黛一怔,低頭動了動腳。
磨破的地方已經結痂,但不適合再走遠路。
“也是。”明黛笑起來:“再歇兩日,我陪你去縣城。”
兩個人默契的裝傻,誰也不提這些事。
然而,村中的人很快注意到秦晁家門口的異狀,紛紛停步指指點點。
秦心簡單做了些吃的來找他們,看到門口圍著人,連忙小跑過去。
“誰幹的?這是誰幹的!”
“你們看什麽!這都是假的!”秦心轉身沖人群大吼,效果甚微。
明黛聞聲而出,攔住秦心。
秦晁跟在後頭,冷眼掃過看熱鬧的人群。
明黛出來時,一雙雙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她身上。
淮香村只是義清縣南一個小村落,有的人一輩子連金都沒摸過,更別說見到大戶千金。
謠言說的有鼻子有眼——秦晁剛娶得媳婦兒是個大家閨秀,被秦老頭和秦晁毀了臉,臟了身子,這才被迫留在此處。
若真如此,那他們爺孫倆該天打雷劈!
秦晁:“進去吧。”說完轉身進屋。
明黛順勢把秦心也拉進屋。
村民每日都有自己的活兒,誰也不會站門口看一整日熱鬧。
不多時,外面的聲音小了些。
秦心一下一下瞅秦晁,希望他能說點什麽。
秦晁沒理會她的眼神,說:“他們叨累了,自己就走了。”
秦心握拳:“就這?”
秦晁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的呷,用眼神回應:不然呢?
有明黛在旁,秦心無端多了些底氣,以前不敢說的話,現在敢說。
“我們去報官,去把這人抓出來!你越是不追究,他們就會越囂張!嫂嫂你覺得呢?”
明黛眼簾輕垂,並不表態。
淮香村的村民雖然好閑事,但多嘴碎膽小。
擠唾沫在行,可要誰站出來與秦晁針尖對麥芒,那就難了。
何況,墻上的顏料色鮮難褪,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像廉價的顏料,就是為了讓秦晁難以清理。
這豈是普通村民能幹的?
明黛將此事在心裏過了一遍,擡眼時,卻見秦晁直勾勾看著自己。
只一瞬,他又別開眼。
明黛心中一動,隱隱多了些想法。
過去的多年裏,或和氣的勸導,或聲嘶力竭的爭吵,他聽得不會少。
無論阿公還是秦心,他並非一絲親情也不念。
可他敏感且尖銳,對這些勸道叱罵充耳不聞。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原因,明黛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些輕飄飄的規勸,整不服他。
正如他走出淮香村後的經歷,秦阿公與秦心一無所知。
這些年裏,興許還有別的事,是阿公和秦心不曾了解的。
他曾獨自經歷的一切,讓他於泥濘中掙紮出自己的一套存活道理。
秦阿公和秦心的苦口婆心,無異於想僅憑一份親情撼動他的道理。
勝算當然微乎其微。
除非有什麽事,直擊他自以為牢不可破的道理,才有撼動他的可能。
……
秦心勸不動秦晁,低落的回去了。
秦晁沒有出門的打算,淡淡的瞥了明黛一眼,回房睡午覺。
明黛獨自坐了一會兒,起身去翻自己的小包袱,去了後院一陣忙活。
不多時,明黛聽到前院有些許動靜,她收好自己的東西,抓起一根柴棍走到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