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9頁)

丹青也變了,他顯得比往日溫柔:“媽,你不用擔心,爸不會扔下我們走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走了,還有我呢,我既當你的兒子,又當你的丈夫。”

“別胡說……”

“真的,我肯定比他做得好。”丹青反而認真起來。

鮑雪嘆道:“……我擔心的不是你爸爸。”

“那你擔心什麽?”

見鮑雪不語,丹青又道:“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是不會離開你們的。”

鮑雪摟緊了兒子,生怕他會突然間消失一樣。她想她等的大概就是這句話吧,她拉著兒子坐下,在黑暗中看了他一會兒才道:“……不是有意要瞞你,是想等你結婚的時候再告訴你……那時你已經獨立門戶,成為一家之主,應該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

丹青道:“既然我已經知道了,總該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吧。”

“其實你的身世一點都不復雜,我身體不好不能生育,就去福利院把你抱回家,那時你剛生下來兩個月,我希望親歷親為地把你帶大……真的,就這麽簡單。”

那個晚上,母子倆在院子裏坐到深夜。

對於謝懷樸來說,真有點一病激起千層浪的意思。先不說他還沒有從昏迷中醒來,所謂家庭的和諧氛圍已經不復存在——永遠都不要被表面的平靜和一成不變騙過,通常是最洶湧的暗流就潛藏在湖底。

另一方面,可以說他的紅顏知己紛至沓來。

這一天,經過了充分思想鬥爭的邵一劍還是決定到醫院探望謝懷樸,她知道一定會碰上鮑雪,所以特意在著裝上顯得更加職業化:深色的便服西裝領口露出條紋的衫衣翻領,穿長褲而不是裙子,裙子總讓女人顯得嫵媚得多,妝化得很淡,不留意看不出來,在自己喜歡的男人面前,她很難做到素面朝天。

她買了一大束百合,在綠葉叢中尤為潔凈。

然而在等電梯的功夫,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回過頭來,是她的一個朋友宋驚鴻,手裏握著一把劍蘭,也沒有包裝,光看它的枝葉,根本是菜市場提來的一把菜心,當然劍蘭本身十分鮮嫩,散發出昂然的生機。

驚鴻長得並不特別漂亮,身材只屬嬌小可人,全身上下並沒有什麽令人驚鴻一瞥之處,只不過腰肢纖細但是乳房飽滿,一雙美腿無可挑剔。她是一個服裝設計師,也只有她把衣服穿的一只有袖,而另一邊無袖如含苞的花蕾你不覺得奇怪,鴨舌帽反戴,後面還拖著一根蓬松的麻花大辮,脖子上掛著三串以上互不相幹的掛件,這些怪異的東西放在她身上卻顯得高度統一,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確切地說,驚鴻和一劍還只能算作談話的對手。她們是在一個女權主義討論會或者一個什麽女知識分子聯誼會上認識的,盡管她們都不是女權主義者,而且對與會者因為有男人幫她們租用五星級賓館的會議室並送來免費的果盤津津樂道而深感這個會議不那麽純粹。會議名單裏倒是一些不俗的女人,可是仿佛來開會的是另一些女人,有的時候你會覺得這個世界上名不副實的東西俯拾即是。

一劍的屁股還沒坐熱就想離開,原因是不能適應這裏的氣場,正在發言的那個女性,扯著沙啞的煙酒過度的嗓子,面色灰暗地強調她不需要男人掛大衣,開門拉椅子,對這套虛偽的東西她深惡痛絕,不過她還算可愛,她說她外出開會,也沒有人給她提行李,在汽車上讓座之類。這引起了一陣哄笑,有人說中國男人還等著你給他扛行李讓座位呢。某大學的一個教授,找了一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女孩也就是他的研究生當老婆,就是專門負責擠上公共汽車搶座位的。她還說她是一個劇作家,可是記者采訪她的第一個問題是用什麽牌子的香水,難道他們采訪男劇作家時會問他內褲的顏色嗎?

這時有一個女人把嘴巴湊過來說,我不喜歡看上去很臟的女人,咱們去喝杯咖啡好嗎?這個人就是驚鴻,她跟一劍不同,凡事不需要過程,一見如故。

進了咖啡廳,驚鴻做的第一件事是叫侍應生把背景音樂的音量調小。女人要儀態優雅,首先說話就不能像吵架一樣。她這樣對一劍說,坐下來的姿勢也賞心悅目。等咖啡上來以後,她就用小勺攪動著咖啡,十指尖尖甚是動人。

她懶洋洋地對著咖啡說,我幹嗎要跟男人過不去?我又不變態。

一劍道,看來你的家庭生活過得不錯。

有什麽不錯的,我先生是我在工藝美院的同學,後來出去搞室內裝修掙了幾個錢。當然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

他外面又有人了?

有人才不是問題,哪個男人有了錢不想過帝王生活?再說勝利的果實結果總是大家分享。他是一味地想做大,你知道在中國做生意,不大不死。他欠了很多債,現在生活的主要內容就是四處躲債,不能在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