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8/8頁)

羅太太是一個在家裏也穿套裝裙,頭發和淡妝永遠都一絲不苟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閨秀,極有教養。她微笑地對沁婷說:“本來我想在院子裏吃自助,但是下雨了,只好搬到大陽台上,不過質量絕對保證,我請的是凱悅酒家的師傅。”

“您真是太客氣了。”沁婷對羅太太印象不錯,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不,這是完全應該的,你可是請都請不來的客人。”

二公子上樓換衣服去了,羅太太指了指樓上,態度異常誠懇道:“他現在真的是很看重你的,以前的恩恩怨怨我也知道一點,不過你完全是用行動讓他轉變了看法。”

沁婷並不知道羅太太到底是不是某公司主席的女兒,但不用問她是在國外受的教育,凡事必須表達得清清楚楚才肯罷休,而且態度並不曖昧。這時二公子從樓上下來,拿了一些天美在這個夏天即將到來時的主打產品,主要是從智能化、健康化和節能這幾個全新的觀念出發,占領市場。他說,綜合實力大拼比的時代已經到來,那種單純的價格競爭還有多少實際意義不言自明,不過競爭會更加隱秘和激烈。

在去年的變頻大戰中,沁婷還記得雪雁將天美定為主要的對手,然而現在她卻坐在這裏,不僅恍若隔世,也感到是一種變節行為的寫照。

不過,這個晚上,她意外地在羅家耽擱到很晚。除了美味的飯菜之外,還有香氣濃郁的英國茶點,同時羅家的三個小孩子,他們一點也不認生,圍著她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和要求。最大的女孩跟她討論牛仔裝的利弊,小的拿著大開本的童話書請她講解,主動地倒在她的懷裏傾聽。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就像用羽毛輕劃至全身一樣,是一種獨特的感受。

與此同時,沁婷家的電話鈴一直寂寞地響著。

電話是一劍打來的,她也沒什麽事,只是心裏有點不平衡,她躺在自家的席夢思大床上,手上拿著一張報紙,和氏璧好像不在家,不過有些感受,你跟男人是沒法交流的。報紙上的沁婷是那種頗合男人口味的端莊、優雅又有點淡淡憂傷的終結篇,曾幾何時,這個拎著一只舊箱子乘著月色來投奔她的女人,現在已成為有著“空調業戴安娜”之稱的佼佼者,似乎這一切的完成在她身上顯得輕而易舉,卻是多少女人的夢想。

對於謝懷樸的新聞,一劍也還是留意的,只是傷痛比起上一次在醫院減輕了不少,這樣想來,自己固然是沒有心肝,然而現代人又有誰有心肝呢?又有誰不是頂著一個軀殼四處奔忙呢?你賠著人家哭,賠著人家笑,結果還不都是一樣。

一劍丟下報紙,趿拉著她粉紅色的拖鞋去洗手間做睡前美容,她報仇一樣的把按摩霜抹了一臉,然後用手指認真地打圈。

沁婷進屋的時候,家裏的電話一直在響,一聲接著一聲,聽得出來,打電話來的人此刻心裏必定相當執著。

話筒裏傳來師曉梁低沉的壓抑著激憤的聲音:“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現在怎麽樣?當初又怎麽樣?”

“當初你就應該和那些業務員一塊到天美上班!”

“你真的這樣理解我的選擇嗎?”

“你要我怎麽理解?你到哪個公司去不行,為什麽一定要去天美?”

“我贏得了他們的尊重,而且他們也願意為我提供最大限度的舞台,我為什麽不能去?!”

“因為他們傷害過你,也因為他們曾經差點把雪雁搞垮!沁婷,雪雁就是千錯萬錯,我是從來沒有傷害過你的,公司就更沒有。”

沁婷沉吟片刻,陡然哽咽道:“就是因為離開了雪雁,我到哪裏去還會有什麽區別嗎?……其實,我現在在哪兒都是一樣的。”說完,她盡可能平靜地甚至是輕輕地放下了話筒。

她真的沒有生氣,只有對師曉梁,她覺得是不必計較的。這也許就是人生,有些人你可以一覽無余地交往,無論他對你多好,你總是有遲疑的余地,但是對有的人來說,除此之外,其他的任何選擇都沒有意義,並且,他好像專門為你的記憶和回味而生,將來你一定會不期地觸動他,猶如京劇千回百轉的拖腔,可是說了就能了的?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