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壇根兒下的日月 王春茂、嚴秀芹口述(第5/8頁)

嚴:那會兒他累著呢,一個人管好幾個班。

王:文化單一個班,票務單一個班,巡查單一個班。文化班包括殿堂,祈年殿啊,皇穹宇啊,講解這方面,那時候都管。反正不到50人,這3個班。到晚巴晌兒我都得記幾項事,有什麽事宜,或者說問題,幾個班的存休、輪休,你老得想著,站到人家角度上呢,千萬別給誰落下,你不給考慮到了,人家有意見。所以有的畫圈兒,有的畫紅點兒。(每天的事)我都有記錄,我就愛記,我老怕有什麽事找不著根據,或者遇見什麽事想不起來。我就在那兒住,我就搬到那兒去了。

嚴:他都不家來。家裏不用他,我仨孩子哪個有病,他都管不了。都是我一人弄。

王:我在那兒,老伴全力以赴地支持我。那會兒就想將來理想實現了,社會主義了,生活都沒問題。就那樣想。

天壇的發展,那就單是一說了,那時候可真苦,窮啊,太窮了,整個園子沒燈,就是二門那兒一個燈,我在西門,票務班在西門。晚上凈完園還得上東門鎖這個門去。

嚴:一個人兒去凈園去,多危險呀。上大殿。

王:凈園是大夥兒凈,就是鎖門的時候,人家都住到外頭。讓人走了我拿著鑰匙,我到東邊鎖了就完了。

嚴:西門到東門就特遠了。

王:還得鉆那黑墻洞子呢,叫鬼門關。打那邊走,拿著電棒兒。就是養成那麽一個習慣。

那會兒反正也沒斷了受到表揚,參加市五好職工大會,上人民大會堂。回來呀,就當工會專職幹部,就選為監委,後來又讓我做財委,管理賬,可是我不經手錢。錢交會計,到時候會計給打條,這費呀那費呀撥款。還做了一段時間工會主席。後來我們那兒一個行政幹部住院回來,由他做那個工作。我呢,月季園要搞一個全國月季會議,我們那兒有個月季園,養月季也挺出名,就讓我到那兒當班長,後來會又不在北京開了,我又回到票務(班)。那就到困難時期了,文化活動就少了,露天劇場就少了,舞會根本就不搞了。

工程班6年,文化票務班6年。完了就趕上“文化大革命”,天壇都住紅衛兵。不賣票了,沒多少事了,也不搞文化活動了,都造反嘛。我們那是保守的,捍衛團。人家是造反派,我們是捍衛團。我整天就著急什麽呀,老怕空崗位,這兒把鑰匙給你,開會去啦,那兒開會去啦,派人,派誰呀,那怎麽辦,光著這個急,老怕出問題,出點什麽錯。

後來就奪權,我這個班長的權也得奪,班裏頭奪呀,也得有個核心哪。人家造反了,說你把鑰匙拿過來吧,其實鑰匙有什麽呀,就我那門上那鑰匙,還有我那抽屜。奪了權也開會,說你們該怎麽幹還怎麽幹,我說那怎麽幹呢,還兩派呢我怎麽抓呀,倒是誰都不怎麽我。

嚴:他人緣兒好著呢。

王:沒有幾天就成立政工組,連帶擴充帶形勢變化吧,就單獨分出一部分人,成立一個保衛組。這就明確了,文物古跡歸我們,實際上還是我做。後來成立外事文物組,又讓我去做,就做聯絡外事工作。那陣兒禮節性的接待,不照現在是旅遊接待,那會兒不是,那會兒要求領導出面,像總統一級的,都要求領導出面。一般的部長級的接待,就不要求領導出面了,一般的就是讓我去。我掌握這方面情況呢,新來的同志就教給他們。禮節性接待一年還挺頻繁的,頭頭腦腦的,總統啊,都是領導人。人家差不多也都熟悉,外辦的或者什麽的,公安部門的。我就覺得不能老是我一個人出面啊,人都一樣,我就列一個表,禮拜一禮拜二……禮拜日,再輪回來,該誰誰出面,可是盡管這樣,領導還是讓我去,組織決定你也不好說。

定:聽說您接待過好多次基辛格?

王:啊,單獨接待也有幾次,一塊兒接待的也有不少次。像他帶著總統的女兒,或者是別的總統,或者別的領導人去,像是英國女王,還有英國的那個首相,也是女的,那就得找女同志去,找女同志去領導也還是讓我盯著。我就怕出問題。要出點錯反正得由我承認了。可是我也要求別人:咱們出小事也是國家大事,一捅就捅到天上去。

嚴:有時候夜裏就讓上大殿去。

王:不管你什麽時候通知,只要你通知了,我這腦子就閑不住了。有時候還得寫出來,到哪兒要說什麽。

定:您的接待就是給他們講解是嗎?

王:講解呀,帶著他們走呀。我沒有能力,文化水平低,可是我也鉆研……參加工作以後上夜校,一點點學的。在工程班的時候我鉆工程,買砌磚技術的小冊子什麽的。一搞文化班呢也硬鉆,找人啊,搜集資料啊,反正幹哪幾樣就得鉆哪幾樣,我自己考慮我也沒有什麽特殊的。這後來呀我就老想,那會兒念的書還真不如現在出的書,現在出的書解釋這方面特好懂。那會兒背還背不過來呢,先念去吧,晚巴晌就背。實際上人家領導人來的時候,聽不了那麽多,把主要的介紹一下就行了。領導之間人家還要說話兒呢,你得看情況,不能冷場,這一段沒人說話自己就得上去。可是外賓一般的不管領導人也好,總想把解說員揪到跟前,人家領導跟著呢,有時候確實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