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8頁)

不過山本條太郎,這回著急的倒不是怕張作霖不肯簽約,因為他現在是軍政府的領袖,將來可以由軍政府與日本政府簽訂正式文書,張作霖是無法以不識字來推托的;他著急的是,森烙在他所主持的大連會議中,不知道田中另有計劃,因而決定采取急進的手段。山本條太郎怕功敗垂成,急急趕到東京,說知原委;森格承諾,暫緩行動,但日本軍部並不知道這件事。

山本條太郎從十一月回到北京後,繼續交涉到第二年,也就是民國十七年的二月間,條件大致就緒;地價五百萬元,由奉天以興築吉會路最後一段,也就是敦圖路為由,為滿鐵借款五百萬元的方式來支付。

但其時中國的局勢,正在醞釀大的變化,國民革命軍的積極籌劃北伐,張作霖亦金調兵遣將,分頭防禦。同時國民政府代理外交部長郭泰棋,正式發表聲明,不承認向滿鐵借款一事。由於這兩個原因,新五路簽約之事,便擱了下來。

日本軍閥,當然不願見國民革命軍順利完成北伐,因而早有計劃,便是在革命軍北伐途中,攔腰截斷,當革命軍於四月間在津浦線發動猛攻,直魯聯軍望風而潰時,駐濟南的日本武官酒井隆,及領事藤井,以保僑為名,連電東京增兵,於是四月十九日,日本派出第六師團五千人,指揮官福田彥助奉到的命令,是駐紮青島,是一種示威性質。哪知酒井隆蓄意要制造事端,拔弄福田移兵濟南。而其時第二集團軍孫良誠已抵達濟南,直魯聯軍業已撤退,革命軍變成與日軍形成對峙之勢。

於是,包藏禍心的酒井隆,命日本特務機關,在中日對峙中間開槍,引起雙方誤會,以致發生沖突。中國的軍隊及官員備受屈辱,但蔣介石洞悉日本的陰謀,在阻撓北伐;所以在忍辱負重的原則下,采取了出敵不意的戰略,繞過濟南,直指北京,三個集團軍,全面猛撲,張作霖的大勢去矣。

日本知道奉張的政權,朝不保夕;趁火打劫的機會,稍縱即逝,因此滿鐵代表江藤豐三,於五月十二日趕到北京,逼簽五路協定。交通部長也是楊宇霆心腹的常蔭槐,故意避往天津;路政司長劉景山則臨時辭職,為的是不願意作日本人的工具,有意杯葛。但江藤豐三豈肯幹休,拉了楊宇霆向“大元帥”坐逼。以不準奉軍通過南滿路相威脅,張作霖無奈,只好命航政司長趙鎮兼次長,再兼代部務的名義,於五月十三日深夜到部,在“敦圖”、“長大”兩路包辦合同上,蓋用了交通部的大印。

但這份合同,頗有暇疵,第一,命趙鎮兼代部務的生效日期是五月十五日;第二,簽約日期的五月十三日是星期日,因而提出要求,更改為五月十五日。

但田中對張作霖的逼迫,還不止此;五月十七日那天,芳澤謙吉去看張作霖,提出忠告,也是警告,督促張作霖全師撤出關外,否則戰敗時,日軍將在山海關一帶,解除奉軍的武裝。

第二天,日本向中國南北政府,及歐美列強,發出一件“黨書”,略謂如果動亂波及滿蒙,日本即將在該地采取維持治安秩序之有效措施。接著,東京參謀本部,下令秘密動員,命駐屯滿洲各地部隊,以及由濟南撤至大連的“外山旅團”,向奉天移動;並派勁旅在錦州、山海關、熱河朝陽等地,擔任奉軍警戒。關東軍司令部亦移入沈陽。所謂“擔任奉軍警戒”,實際上便是占領上述各重要地點。預定五月甘二日發布東京大本營的“奉敕命令”、當日午夜開始行動。

結果奉敕命令未到,主要原因是美國仗義執言,認為東三省的主權,屬於中國政府,日本此舉“未免大膽”。美國國務院要求日本在實際行動以前,須告知美國。因此日本外務省邀集陸海軍有關部門會商對策,代表外務省的森俗及陸軍都主張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但海軍極力反對。最後取決於首相田中,他在別莊的遊廊中,徹夜沉思,終於作了保留奉張地位的決定。關東軍大感失望。

其時在奉軍看,情勢已經非常明顯,一唯一的上策便是三十六計中的第一計,退保關外。但棘手的是直魯聯軍,張宗昌已拉著隊伍,退到灤河以東,白崇禧指揮的革命軍,亦已追到,隔灤河而對峙,白崇禧要求張宗昌投降遭拒絕後,準備渡河追擊,這樣且戰且走,就會把戰火帶到山海關外。因此張學良電請革命軍暫勿渡河,由他負責來解除直魯聯軍的武裝。白崇禧同意了。

由於有張學良、楊宇霆負責善後,張作霖決定盡快退回關外。話雖如此,他走得還是很從容,電召在保定的張學良、楊宇霆、孫傳芳,在大元帥府舉行入關以後最後的一次軍事會議,發出前線總退卻的命令後,隨即邀請北洋元老王士珍,商量臨時維持北京治安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