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8頁)

轉念到此,褚王璞將心一橫,“督辦交代,我一定辦妥當。不過,督辦得給我一道正式命令。”他解釋理由:“我可以正式宣布他的罪狀,讓他死而無怨,別人也知道督辦是整頓紀律。”

“說得不錯。俺馬上給你辦。”

收到了書面的正式命令,褚玉璞略略作了一番部署,隨即打電話到青島,約畢庶澄第二天上午到濟南,有要事面商。畢庶澄答應當晚由膠濟鐵路專車酉去,預計第二天一早可到濟南。

褚玉璞特為親自到車站去迎接,他在濟南有個留守司令部;但接到畢庶澄後,同車到他的私宅。畢庶澄下車到客廳一看,知道事情壞了,因為槍兵環立,還有個軍法官坐在寫字台後面,仿佛等著記錄口供似的。

“華舫,”褚玉璞說。“我是奉命辦事。”

接著軍法官便宣讀張宗昌的命令,寫得非常詳細,畢庶澄邁敵的證據,都刊在上面。畢庶澄面如死灰,一言不發;等到軍法官讀完命令,褚玉璞的幹兒子劉振邦,在畢庶澄腦後開了一槍。

這個自命周公瑾復出的畢庶澄,終於唱了一出“周瑜歸天”。但雖死於非命,卻有個紅粉知己——富春樓老六特為趕到濟南去為他收屍。

張宗昌連番失利,退守濟南後,地方上的有力人士,主要的是張懷芝的弟弟,當過煙台鎮守使的張懷斌,聯絡在河南失敗的靳雲鶚,以及一班士紳,勸告張宗昌組織山東省保安司令部,意思是要求張宗昌,脫離安國軍政府,宣布獨立,保境安民。張宗昌不肯背叛張作霖,事實上亦不敢與奉軍為敵;恰好南京國民政府發表,以陳調元為山東省主席,張宗昌認為以他跟陳調元的交情,此舉等於代他看管地方,只要整個局勢有利於北方,山東隨時可以回來,陳調元亦必拱手相讓。因此,決定將直魯聯軍撤到直隸,屯紮京奉線的灤東一帶。

張宗昌雖仍是直魯聯軍的統帥,但直隸在名義上是褚玉璞的地盤,所以他不無奇人籬下之感。有一回對褚玉璞說:“俺把山東賠光了,來到你們直隸,俺是在這裏吃‘勞金’。”所謂“勞金”是山東商場的術語,作夥計的以勞力換取酬金之意。這雖是牢騷,但亦包含著對褚玉璞不滿的意味在內;因而張、褚之間,逐漸形成矛盾。

民國十六年四月十八日,國民政府正式宣布奠都南京,兩天以後,日本田中內閣成立。

田中義一出身於日本陸軍最大派系的長州,原為陸軍大將,退役後加入日本最大的政黨政友會。當政友會總裁橫田病歿後,公推田中繼任;但政友會的實權,握在一個與軍部有密切關系的野心分子森恪手中,在田中被選後,他公然表示:“此後閣下居黨魁之名,我任黨務之實。”田中同意了。

因此,田中組閣後,自兼外相,而以森恪擔任外務省次官,掌握對華外交政策。田中內閣的使命有二:一是謀求金融恐慌的緊急對策;二是改變對華政策。日本的軍閥,一直認為政府的對華政策太軟弱,如要轉變,當然是轉往強硬方面。

於是,在一個多月以後,正當國民革命軍,將直魯聯軍攆回山東,安徽、河南方面著著進展之際,田中派出第十師團兩千人,借口保僑侵入山東,接著田中自六月下旬至七月上旬,在東京外相官邸,召集駐華公使芳澤謙吉、沈陽總領事吉田茂,以及陸海軍及參謀本部首腦舉行了五次“東方會議”。

此會實際上由森恪一手主持,會中通過了他所提出的四點建議,作為“對華政策綱領”:第一、田中內閣為保護在華利益,不論在中國本部,或滿蒙均應出兵;第二、東三省、內蒙古為日本國防安全線、各該地的治安秩序,日本必須確保;第三、東三省本地人的政權,如能保障日本的特殊利益,日本應予支持;第四、國民政府如變更東北政治組織,日本應不惜滿蒙與中國分離,另行制造傀儡政權。

到了七月下旬,田中將此“對華政策綱領”,上奏於繼位才只一年的昭和天皇。同時積極展開在中國爭取特殊利益的活動。

十月間,田中派新任滿鐵總裁山本條太郎及張作霖的顧問町野武馬到達北京,通過楊宇霆的關系,向張作霖提出包辦“滿蒙新五路”的要求。這五條鐵路是:敦化至圖門江的敦圖路;長春至大連的長大路;吉林至五常的吉五路;延吉至海林的延海路;眺甫至索倫的洮索路。其中敦圖路對於日本由長春經大連至大皈的航路,有節省三十五小時行程的重大軍事、經濟價值,更是志在必得。

由於楊宇霆的全力幹旋,張作霖對於締結“奉日政治經濟同盟”,以及五路地價一千萬日金先付五百萬這兩個條件,已有應允之意。但談到訂立文件卻觸了礁;張作霖識字不多,也會寫自己的名字,但日本人如果要他簽署什麽文件,他會故意發怒,指責對方,明知他不認識字,故意要出他的醜。其實是避免有筆跡流落,成為把柄。這時楊宇霆就會出來轉圓,說一句:“大帥說了算!”事實上是不是說了算呢?他對朋友與部下,確是如此;但對日本人就不一定了,如果只是他個人吃小虧,當然會守諾言;但如遇到喪權辱國的事,他就不承認了。話當然是說過的,但只是逼到無法時的緩兵之計;到要他履行承諾時,再由楊宇霆設法來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