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鄴城假日(第2/15頁)

這個要求著實有些魯莽,劉氏不由得皺起眉頭。舞姬款款走下白絹,向劉氏和甄氏下拜:“夫人厚愛,小女子原應不辭。只是夫君初來鄴城,走動不便,若不回返,難免見疑。”

甄氏歪歪頭,面露失望。在一旁的呂姬望著舞姬,呆在了原地。劉氏雖和善,卻不是傻子,一下就聽出了弦外之音。按時下規矩,即便是倡家,嫁人以後也不該拋頭露面重操舊業。那個弘農的狂生肯讓她來袁府跳舞,那就是存了交好袁公親眷的心思。如今這舞姬婉拒,只不過是想為她夫君爭取些好處罷了。

不過這舞姬舞跳得著實不錯,言談也頗有規矩。若她能借著桃瑞的事,規勸甄氏收心,未嘗不是一件美事。於是劉氏笑道:“夫君那邊不必擔心,等下我派人去告訴他一聲便是。我這宅邸裏沒有男眷,你不妨留宿一夜——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舞姬再拜:“賤妾叫做貂蟬。”

到了次日一早,一架輕便馬車把任紅昌送回了館驛,她的精神很好,只是眼睛略微發紅。

“情況怎麽樣?”曹丕迎上來問道。

任紅昌用手帕蘸著井水擦去臉上的脂粉,回答道:“一切順利。袁紹的老婆劉氏很好說話,跳上幾段舞,說上幾句家和妻賢的吉祥話,就能哄得她眉開眼笑——跟曹公的幾位夫人可真不一樣。”曹丕尷尬地撇了撇嘴,不知這句算不算是對自己母親的誇獎。

“任姑娘,你到底還有多少個身份啊。”劉平真心欽佩。任紅昌就像是一個千面人,當你自以為了解到她的真面目,她扭身一變,又露出另外一張面孔。嬌媚的寵妾、慈祥的養母、霸氣的大姐,現在又成了一位技驚四座的舞姬,層出不窮。

“人在亂世,不得不多學些技藝傍身。”任紅昌淡淡回答,“現在我算是取得了劉夫人的初步信任,這幾日我多走動一下,很快便可自由出入。”

“我就說仲達的策略不會有問題吧?”劉平略帶得意地說道。袁府這根線,是所謂“一石四鳥”之計最初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司馬懿說袁府是鄴城的核心所在,也是最薄弱之處,牽其一發,便可引動鄴城上下。

“至少目前沒有問題。”任紅昌始終對那個陰森森的家夥沒有好感,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做事確實有章法。她能夠被引薦入袁府,是司馬懿暗中操作的,卻沒人把她和司馬懿聯系到一起。

“對了,你看到呂姬沒有?”劉平問。

任紅昌感慨道:“呂姬和她父親一模一樣,頑強得像塊石頭。她雙手雙腳都戴著鐐銬,可見嘗試了不少次逃走都失敗了。尋常人早就認命了,可她從來沒放棄過。見到我以後的第一個手勢,就是問怎麽逃走。”

“這麽說來……上次那起馬車事故,不是甄家小姑娘要私奔,而是呂姬要逃走?”劉平問。

“沒錯。甄家的那個叫甄宓的小姑娘對呂姬著實不錯,一直護著她。昨天晚上我剛把刻字桃瑞扔給她,她立刻就領會了我的意思,開口相留,我才有機會接近呂姬——不然起碼也得花上十幾天工夫來培養感情,才有機會留宿。”

曹丕聽到甄家小姑娘,難得地失神了一下,腦海裏不期然地回想起那姑娘的容貌,趕緊晃了晃腦子,把她的影像從伏壽身邊驅散。

“前幾天那次出逃,正是甄宓出的主意,要助呂姬離開鄴城。若不是碰到二公子,她們幾乎成功了。甄姑娘昨天晚上可是沒少埋怨你。”任紅昌有意無意地看了曹丕一眼,看得他面色一紅。

“這麽說來,她也是自己人嘍?”劉平道。

“不見得。”任紅昌難得地露出頭疼神情,“這姑娘極有主見,很難被別人言語所影響。她是要幫呂姬脫困,但她只按自己的想法來,對其他人都有排斥。我昨夜試探著說服她,都失敗了。這姑娘無法捉摸,若駕馭不了她,她只會對整個計劃造成阻礙。”

劉平疑道:“甄宓為什麽要幫呂姬?她不是袁家二媳婦麽?怎麽幫助外人?”

任紅昌露出一絲奇妙的笑意,還帶著點困惑:“甄宓這姑娘啊,可真是個奇葩。你說她傻,其實聰明得很;你說她聰明吧,有時候卻瘋瘋癲癲的,有無數荒唐念頭。”

“是怎麽樣的話?”曹丕突然插嘴,一臉好奇。

任紅昌道:“我也問她為何要幫呂姬。甄宓的回答是:她最討厭的就是束縛,她已經在鄴城被關了太久,艱於呼吸,渴望能自由自在地奔跑,幫呂姬就等於是幫她自己。我問她莫非不喜歡這段婚姻。你們猜猜她怎麽回答?她居然說:父母之命都是虛妄,媒妁之言盡為胡說,擇偶須要憑自心喜好,方是上品。”

“這可是真有點離經叛道了,難怪劉夫人和你都要頭疼。”劉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