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5/8頁)

馬明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知道在龍潭山後與徐蘭香跑馬時,說出那句話,傷害了徐蘭香,他也很後悔,想找個機會,向徐蘭香解釋或道歉,沒想到拖了幾日,“九一八”事變突發,他率隊離開吉林市,再也沒見到徐蘭香,鑒於目前狀況,恐怕很難重逢了。

鄭永清:“你不想給她捎個話,或回封信?”

馬明金想了想說,沒什麽話要說,也不想回信,見鄭永清詫異地看著他,他苦笑說,今後走上戰場,還是少一些兒女情長,少一分牽掛為好。他不是自私,而是在為徐蘭香考慮,她年輕,不該把終身托付一個生死難料的人。

飯後,鄭永清返城,馬明金相送,兩人並肩走著,車子遠遠跟在後面。

十月的天氣,已經見涼了,廣闊的大地,盡現深秋的蒼涼,風吹著枯黃的樹葉和荒草的碎屑,發出沙沙聲響。

相伴而行,不知走出多遠了,鄭永清停下,不讓大舅哥再送了,即將離別,他心情很不好受,想必大舅哥也是如此。

馬明金把目光投向遠方,那是吉林市的方向,只幾十公裏,似乎卻是天各一方,過去他也曾隨軍征戰,數月不歸,即使在戰場上,在寒風中,他也從未有過今天這種感覺。是痛苦,還是悲壯,他說不清,也許兩種交織在一起。

鄭永清看著大舅哥,想說點什麽,又不知說什麽。

馬明金喃喃自語著:“山河破碎,我成了一個有家不能回的人……”

鄭永清輕聲地:“哥,你別太傷感了,也許這一切很快都會結束的。”

馬明金沒言語,清醒的意識,堅定的信念,已告知他,只有兩個結局,一是把日本人趕出中國的疆土,二是當亡國奴。還有,對他個人來說的提前結束,那就是倒在戰場上。

鄭永清:“哥,你有啥話捎給家裏人,捎給咱爹的嗎?”

馬明金也如父親一樣兒,搖搖頭。

鄭永清:“哥,我走了,你多保重……”

馬明金掏出一封信,這是在妹夫一再催促下,匆匆急就,寫給徐蘭香的,不是出於禮貌,他覺得應該給徐蘭香一個明確的答復。

鄭永清走向車子,打開車門,沒上,又返回來:“哥,也許我不該問,你……你和馮團長會進攻吉林市嗎?”

馬明金嘆息一聲,他不想隱瞞妹夫,他說已失去戰機,十多天前,本該有所行動,但那時熙洽還掛著民國的牌子,還是東北軍的長官,現在新政府成立,熙洽有了新的軍事部署,急轉之下,變得敵強我弱,在這點上,不能不說熙洽老奸巨滑。

車子漸漸地消失了。

馬明金依然注視著,驀地,他腦海跳出一人不願意想到,又必須面臨的一個問題,在即將開始的戰場上,他與妹夫客觀上已是對立的雙方,假如相遇了,能相互殘殺嗎?

鄭永清回去,如實向熙洽做了匯報,熙洽沒說什麽,問馬明金會不會對吉林城采取行動,鄭永清說不會,熙洽又問能否肯定。鄭永清回答是肯定的。因為他知道大舅哥說的這話,不是什麽軍事秘密。熙洽已收攏一些部隊,不像前幾天那麽提心吊膽了,聽了鄭永清的話,他更放心了。以他本意,他還真的不希望馮占海、馬明金回歸,這兩個刺頭不好擺弄,只要兩人按兵不動,他就可慢慢尋找時機,瓦解這兩支部隊,有一件事,他瞞著鄭永清,那就是馬明金的手下,有所異動……

十月十二日,在黑龍江賓縣成立的吉林省抗戰政府,任命馮占海為吉林警備司令,全權指揮吉林附近駐軍,並可以擴充隊伍,給了數個旅、團番號。近日的作戰任務,集結散落部隊,迅速向哈爾濱一帶運動,伺機參加,抵禦進攻黑龍江日軍的戰鬥。

馬明金收到馮占海的信件以後,非常地興奮,就像迷途孩子找到了家,這二十多天,簡直是度日如年,亂軍之中,無人指揮,部隊是進,是退,戰略目的和戰鬥任務都不明確,這裏應當說,在“事變”之初,馬明金和很多東北軍的官兵,受軍事條例限制,習慣於聽命於上級,反應遲鈍,缺少獨立作戰的能力,失去很多戰機。還好,馬明金擅自搞了次九站偷襲,要是擱現在,把全團拉上去,戰果肯定不一樣兒。

各營,連主官接到命令,立即趕到團部,二十多人,坐了滿滿一屋子。

馬明金首先念了馮占海向全國發出的抗戰通電,宣布了吉林省抗戰政府任命馮占海為吉林警備司令的命令,有一點,他沒說,馮占海在信中,準備任命他為旅長。他知道即使當上旅長,也是指揮現有的部隊,他現在最大願望,就是帶兵出征,以雪國恥,抗擊日軍。

對於前不久的“九一八”,馬明金都懵懂好一陣子,下級軍官及士兵更是無所適從,只知道日軍進駐吉林,部隊急令退出,至於今後出路在哪兒,命運如何,他們也是很焦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