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7/8頁)

酒井:“不,老朋友,你不能這麽悲觀,滿洲國是由五個民族組成,將來執政受到這五個民族人民的敬仰,那自然就是皇上了,所以說,我們還要共同努力,把滿洲國建成一個強大的國家。”

鄭廷貴還是不住念叨皇上,他說沒有皇上,滿洲國怎麽能算個國家呢?

酒井知道一時勸不通鄭廷貴,岔開話題,說等鄭廷貴心情好,需鄭廷貴為新國家效力,鄭廷貴說他只效命皇上,其他的事兒,都不想做。酒井笑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說近日就去新京見執政,還說見到執政,定會轉達鄭廷貴忠孝之意。這話讓鄭廷貴精神頭又上來,他請酒井有機會向皇上提示一下,說他就是在火車站高喊跪拜的人,他說當時皇上停下來盯看著,他想皇上一定會記得這件事兒。

馬萬川也來鄭家兩次,要不是鄭廷貴病了,他都不會出院門。他來了,默然地坐著,話不多。鄭廷貴想起臨行馬萬川的話,此行似乎驗證了,他無言以對。

馬明玉在一邊相陪,為打破尷尬,讓父親勸下公公,說公公是心病。

馬萬川:“你公公這次只是閃了下腳,沒撞到南墻,病好了,還得去奉敬那個小皇上,不對,現在叫執政吧?”

鄭廷貴:“老哥哥,你就別寒磣我了,我想孝敬皇上,我上哪兒去孝敬啊,我只在地上磕個頭,好懸沒磕進笆籬子。”

馬萬川:“這回想明白了?知道現在執政不是你們原先那個小皇上了吧?”

鄭廷貴:“不,不,皇上還是那個皇上,這沒錯,我親眼看到了,我……我都想好了,過陣子,我病好,我自個去長春給皇上請安,我穿上那件黃馬褂,手捧免死金牌,我看誰還敢攔我。”

馬萬川對女兒說:“看見了?你公公這病大發了,以後看著他點吧……”

鄭廷貴:“老哥哥,咱先不說我了,我給你提個醒吧,酒井上我這兒來,說要請你出山,張羅成立新商會,讓我勸你,我說你過去都不摻和商會的事兒,眼下更不能出這個頭,他說只有你出面,才能把各商號穩住……”

馬萬川不願多說話,這陣子,他就是為這事兒煩心,也一直在琢磨對策。

滿洲國的成立,意味日本完成了對東北的占領,為進一步實施“日滿一體”的計劃,加強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的殖民統治,日本在東北四大機構:關東軍、關東廳、領事館、滿鐵株式會社,開始介入、深入滿洲國的所有政務,稱之為“內部指導”,並從日本國內調來大批人員,從“滿鐵”抽出眾多職員,派駐滿洲國的各個部門,擔任重要職務。從國務院到省、市、縣各級公署,都有日本人,即便日本人擔任部門的副職,也是行使正職權力,別的不說,就說滿洲國的國務院,日本設了一個總務廳,廳長是日本人。總理的事務由這個日本廳長管理,總理下發的所有指令、文件,必須經日本廳長簽字,方能奏效。還有一些民間組織,如日滿協會、滿洲青年聯盟、大雄峰會、功德會也都被日本人控制,成為法西斯組織。當然,各地的商會,也逃不出日本人的魔掌。

吉林市的商會,日本人在收攏和控制過程中,頗費一番周折,酒井在“九一八”前,沒任特務機關長時,主要任務就是在吉林市建立日本開的商鋪,當然兼有特務網絡,在吉林市周邊安置開拓團,其經濟滲透,就是為軍事侵略做準備。可是吉林市商業,卻與其他城市不同,因歷史久遠,老字號買賣比較多,比如馬家的“隆”字號,占據了吉林市半壁江山,而馬萬山又從不與日本人合夥做生意,所以日本人發展空間不大。滿洲國成立了,雖說變成日本人的天下,但商號歸屬於私人,即使明奪暗搶,也得需要個過程啊!另外,“國家”初定,無論是日本人,還是溥儀,都想讓民心穩下來,若想籠絡民心,必須讓市面、街面的繁榮起來。即便是虛假的,也要有個景象。可如何能把各商號積極性調動起來,商會作用不容小看。酒井把眼睛盯在商會,不,具體說是盯在馬萬川身上。

這裏還是說說酒井,熙洽在被任為財政總長,雖兼吉林省省長,但很少過問省政府的事務,尤其是吉林市的事兒,酒井儼然成了吉林省最高長官,政務、軍事,他一手掌控。按說,小小的吉林市新商會組成,交給下屬辦就行了。可他沒有放手,不但過問,還親自出面。在外人看來,他似乎事必躬親,其實,誰也摸不準,猜不透,他心中還有一個最隱秘的盤算。那就是他個人對馬萬川的“隆”字號,早已垂涎三尺。是的,他是帝國軍人,一切以帝國利益為重,但作為一個老特務,他不能不想到,他已是五十多歲的人,終有一日退出軍界。晚年的生活,沒有金錢是不行的。他很小的時候,隨父親來到滿洲,半生的光陰在滿洲渡過,他已習慣滿洲的生活,不,準確說,他已喜歡上滿洲這個第二故鄉。現在滿洲成為日本附屬國,他是最有資格成為這個國家的一員。他已想好了,把妻子、孩子接來,將來在滿洲建立酒井完造的新家族。想到家及家族,那就要有生存、發展的經濟基礎,他把眼睛盯在馬萬川,還有鄭廷貴身上,就是想把馬鄭兩家的所有產業,巧妙而又不擇手段地奪下來,歸於自己的名下。盡管酒井在日本也是望族之後,到了中國,看到清朝遺老鄭廷貴悠然自得的生活,馬萬川據有關內、關外的“隆”字號的巨大產業,他自慚不如,羨慕、嫉妒的同時,心理也不免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