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10頁)

成天被老人的話給驚住,他沒想到今天竟可以見到那種傳說中的汗血馬,他覺得這個早晨可真是奇怪,他在草原上呆了這麽多年,竟沒有發現那些良馬就藏在牧民的馬廄裏,真正的好馬就隱在民間的草叢中嗎?他想起一句漢話,好象是大隱隱於市,馬也是如此嗎?更讓他吃驚的是那匹汗血馬的擁有者竟是一個老得已沒有了形狀的的老人,她也是一個如同奶奶一樣的相馬者嗎?尤其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那個老人竟知道那匹快得如同風一樣的馬,並且知道他就是來找那馬才來到這兒的,他想,也許老人知道那馬的來歷。“我跟著那馬一個早晨了,可只看到了它的臉,那匹馬可真是怪,它簡直就象一個破落的牧羊人,與你的這匹汗血比簡直就不能叫做馬,可說真的,它太快了,我的馬只有它一半的速度,我都有些湖塗了,這是匹什麽樣的馬呢?”

旁邊坐著的薩日娜給成天續了杯茶,“你那匹馬只不過是個殘廢,只有我的追風才能跟著那匹馬跑一段路,可也追不上它。”她轉而把臉轉向老人,“奶奶,我發現那匹馬這些日子掉膘了,它身上的馬鬃可真長,不過它比以前更兇了,昨天我看到四只狼在那兒追它,它竟把一只狼踢死了。”

老人笑笑,自語似地說:“生馬駒子嗎,有點烈性是好事,只是沒有人可以征服它了,在這個草原上,它可能會是最後一匹不被征服的野馬駒子了。”

“你說那匹馬是一匹野馬?”成天再次吃驚地看著老人,那個猜測又開始擊打著他了?

“當然是一匹野馬了,你見過那一匹家馬與那匹馬一樣?草原上出現了野馬,是草原的福氣呀”。薩日娜白了成天一眼。成天覺得草原上的女孩子就是讓人不可思議,她們要麽溫柔得如水一般,有時又尖銳得讓人嗆住。這個女孩子肯定不是那種如水的女人。不過成天覺得她說話聲音挺好聽的。如同草叢中的幗幗,又急又動人。

“這片草原上好象三十年前發現過野馬,從那會兒開始,就再也沒有見過野馬的樣子,我好象看過一份資料,說是一九四七年蒙古國捕獲到了一匹野馬,那是人類見到的最後一匹野生野馬,從此全世界再也沒有發現過野馬的蹤影,現在的這匹馬會不會是誰家馬群裏的……”成天猜測著,他被這個發現給弄得又激動又興奮,但卻又小心地不敢肯定那就是,因為據他所知,野馬實際上是比大熊貓還珍貴的動物,大熊貓在秦嶺、大小涼山還有上千只野生種群,而野馬卻只有圈養的了。如果這匹馬是真的野馬,那種意義將不是他可以估計到的。

“牧人在草原上呆了幾十年,那只馬是公是母,還是那匹馬是誰家馬群裏的,遠遠地就能認出來,如果連馬也認不出來,那還是牧人嗎?你說的再沒有見過野馬的,是那些在城裏住著的人吧,他們當然見不到了,野馬生活在荒野裏,可不到那些城裏的街道上去玩。”老人不屑地看著他,那種眼神裏溢滿著一種神秘的光。老人說的“認”是草原上人生存的一個基本本領,很多牧人都會認自己的羊與馬,有時在草原上兩群馬渾在了一起,到最後,那兩個放牧的人,都會把自己的馬匹轟出來,並且絕對不會出錯,成天曾問過自己的奶奶,奶奶告訴他說這只是一種本性,是無法練出來的,牧人天生就有那種“認”的本事。成天心裏懸的一顆心放下了,他沒想到那竟是一匹野馬,他的內心激蕩不已,這可是一個很可怕的發現呀?

老人把手中的轉經筒轉得更快了,“孩子,你發現沒有,那匹馬在尋找主人,它在等著自己的主人。”

“你是說,那馬在尋找自己的主人?”成天從老人身上一下子就看出來奶奶的影子了,老人對於馬的認識很奇怪,也很新鮮。成天發現草原上有很多女人都很懂馬,並且有的好象一生下來,就對馬有著一種特殊的認識,不過他想,女人都是直覺的孩子,她們的直覺很可能是她們與那些馬匹接近的唯一理由。

“是呀,一匹好馬總是屬於一個能夠征服它的騎手,那匹馬太孤單了,它的孤單就象是那顆永遠在晚上出現的月亮。沒有人可以看懂它……”老人忽然凝神諦聽,好象是被什麽東西吸引,“那匹馬又回來了,你聽,它走得多孤單哪,一匹小小的生馬駒子,連母親也找不到的馬駒子呀?”

成天不敢笑,他認真地聽著屋外,外面只有陽光在草葉上行走的聲音,那匹馬真的會在湖邊嗎?成天的內心被那匹馬喚動著,他不安地站起來,他看到那個屋子正面的墻上懸著一幅黑白照片,那照片上的人套著一件摔跤服,渾身的肌肉都要鼓突出來似的,那雙眼睛隱在胡子的後面,不知想要望穿什麽?成天覺得那人很面熟,剛要問,發現那照片上還掛著一條白布,下面是一個香燭,他明白了,照片上的那個人肯定已經去世了,他咽下了要問的話。薩日娜的眼睛垂著,“那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