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10頁)

天色悄然間亮了,太陽還沒有出來,大地上閃現著一層霧似的金白,草在腳下是一種深深的黑綠,他發現草原上的草是會變化的,他記得昨天他看到那些草還是一種淡綠與褐黃的色澤,現在竟是這樣的一種深色。草地上到處都是晶狀的露珠,它們一顆顆地掛在草葉上,很象一個個小小的媚眼。他深吸了口氣,頭竟有些隱然的疼痛,那是種什麽樣子的疼呀,他的眉皺了下。成天關切地說,還是不舒服吧,高山反應你這還是輕的哪,上回蘭副司令回來看連隊,沒想到喝了幾杯,到了晚上連呼吸都差點沒了,要不是當時搶救及時,蘭副司令可能會遇到危險哪?成天感嘆著。

王青衣聽成天提起蘭副司令,有些意外,“蘭副司令的身體那麽好,還受不了這兒,聽說他當年就是這個連的首任連長,還在這兒呆了十幾年,他的身體竟然也無法適應?”

“上年紀了,他離開這個連的時間太長了,回到這兒他都有些不適應了,不過從那以後,聽說他就把酒戒了。”成天感嘆地說,他把臉轉向王青衣,“老連長對這個連很在意,以前他對這個連的連領導的任命都要了解,有時還得報他那兒,這事有些愛屋及烏了,可我們都好象挺理解他的。哦,老首長不知道你來這兒吧,我想,他肯定會知道你來這兒當這個指導員的,軍分區的那些人,總是會以種種借口把這個任命告訴他的。”

王青衣再次吃驚了,他沒想到蘭副司令會這樣重視這個老連隊,這個騎兵連有什麽東西會值得他如此呢?是那個要撤編的消息嗎?想到這裏,他有些不自然了。王青衣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繞圈子,他問成天,“咱們連所在的海拔是多少,我來時查過地圖,說這兒只有三千多米,可我感覺上有四千多米。我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什麽也會缺氧,來的時候,我還專門去檢查過,醫生都說沒有什麽問題的呀?”

成天笑笑,說,“那我該祝賀你了,這只能說明你的身體很好,你是不是常鍛煉?”

看到王青衣點點頭,他又接著道:“這就對了,你比別人需要的氧氣多,高原上就是這樣,那些缺氧的人往往反應比平時身體不好的人更厲害,因為那些身體不好的人,平時用氧量就比健康人少,到了高原上他當然不會出現用氧不夠的現象了。”

“這解釋倒是挺新鮮的,敢情是到了高原上,咱們這身體好的倒不如那些不好的了?”

成天笑笑,“那倒不至於,過了這幾天,你適應了就好了。”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王青衣說,“來這兒這半天,感受與在裝甲連不一樣吧?這幾天你先熟悉一下連裏的情況,同時也適應一下這裏的地理氣候。”

王青衣感嘆地看著那輪冒出一點地平線的太陽,那太陽如同一滴露珠樣,懸在一根根草的頂點,好象不小心就會掉下來似的,他擔心地看著那顆太陽。對成天說:“我對騎兵可是外行,我開了三年裝甲車,可卻不會騎馬。這半天,感受太多了,一切都出乎我的想象,心裏塞滿了很多的想法,可都不太完整。”他商量著地問,“來的時候,看了一點這個草原的部分資料,但都不太全,今天反正睡不著,我想去草原上看看,看看我們連駐防的地兒是個什麽樣子,你給我派個人做向導就是了,你看如何?”

成天有些猶豫地看看王青衣,好象是在考慮誰去合適似的,“這樣吧,我陪你去,連裏今天按排是正常訓練,由副連長來主持就行了,我順便向你說說連裏的情況。”

王青衣高興地說,“那當然好了,不過我可不會騎馬呀,我怎麽去?”

“當然是騎馬去,你是騎兵連的指導員,怎麽能不騎馬,我先給你找一匹連裏最老實的馬,給你騎。”成天武斷的地說。

九、天高雲淡淡

早晨的草原象是個巨大的籠蓋,站在那個小山坡上,周圍的一切都好象呈圓形低伏著,感覺上天似穹廬。王青衣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變小了,小得如同那低伏的草。他用望遠鏡注視遠處的群山,那是著名的焉支山與祁連山。兩座山在望遠鏡中呈現著各自的樣子,他發現山與山是不一樣的,萬裏祁連山到了這兒,好象一下子就變得和緩起來,它逶迤著與焉支山相遇,焉支山在遇到祁連山時,只剩下了一點最後的氣勢。那種如虹的感覺到了這兒一下子就溫柔起來。而山南草原就在這兩座山之間的一大片空白處,但這個空白太大了,足有一個德國與一個法國那麽大。他感動地看著,荒野上野草在風中蒼茫一片,天空越發地高遠起來,羊群在綠色中很象是一種花朵,偶然的狼唪從草叢中傳出,如同嘆息。他把望遠鏡交給成天,無奈地說,“這塊草原太大了,你發現沒有,我們太小了,如同草。”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對一個在這兒生活了十年的老騎兵來感嘆這種小小的感受,是不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