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10頁)

這種感嘆成天聽得太多了,尤其是那些初來這個草原上的人,他們好象覺得一切都是那要的好奇,那樣的新鮮,那些司空見慣的東西讓他都有些煩了,可那些人們的驚奇好象總是可以讓他重新對這塊草地產生許多新的認識,他覺得自己可能都快遲鈍了,因為他已經麻木到了失去那種天真的好奇心了,這是不是說明他老了?王青衣的嘆息讓他很有些感動,因為他看到的與自己的一樣,那種緲小的感受他早就有了,只是他一直拙於表達而已。他很有好感地看看王青衣,“那塊山你看出來沒有,他們在快要遇到一起時,一下子就分開了,好象是有著巨大的仇恨似的。當地老百姓說,祁連是位男神,焉支是專管各種女紅的女神,他們可能互相愛上了對方,但焉支的父親好象不太喜歡祁連,就用斧頭把他們分開了,現在的焉支山與祁連山都相隔很遠,兩山也由此分開,但中間卻留下了這麽大一片的草原,這倒是上天的賜福呀。”

王青衣對這個傳說很感興趣,他看著遠處稍矮的焉支山,“這個傳說倒是挺有意思,哎,你說的那個焉支山是不是在一首古代的民歌中出現過?”

“那首歌是當地百姓的民謠,好象那會兒這兒住的全是些匈奴,當時的漢代的軍隊的騎兵已經打到了這裏,當時的匈奴百姓對失去焉支山很傷心,就寫了那首歌,好象是‘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王青衣笑著說,“你的記性還挺不錯的嗎?聽說焉支山現在還產一種胭脂石,那種石頭磨碎了可以護面用,有沒有這回事?”

“那種石頭現在越來越少了,好象還是一種很好的馬藥,我見過當地的百姓用石頭粉摻著水,可以治很多馬病。怎麽,是不是你的女朋友讓你找一些呵?”成天開著玩笑。

王青衣說,“也就是問一問,好奇而已。”他用腳輕輕地拍了下馬,向前走去。那匹馬其實是匹老馬,它的性格溫和極了。剛開始王青衣還有些緊張,緊緊地抓住馬韁不放,他只騎過一次馬,當然是跟著蘭靜去那個新興的中產階級的馬術俱樂部去玩,他的騎術不好,並且被一匹很烈的馬給摔到了地上,他當時就對馬產生了種恐懼,他覺得馬只能讓人遠遠地欣賞,一旦接近,可能就不好玩了。早晨吃過飯後,成天牽來這匹馬時,他差點就打了退堂鼓。他想開著那輛吉普車去,但當他看到周圍那些戰士們的目光時,他一下子就決定了騎馬去。他的自尊告訴他,他現在已經是一個騎兵連的中尉指導員了,不會騎馬簡直是一種笑話,既然遲早要學會騎馬,還不如現在就把自己獻出去。他憑著在馬術俱樂部的那點兒對馬的認識,小心地爬上馬背。他的腳步重重地打在了馬肚子上,這匹黑色馬立即向前奔了出去,王青衣嚇出了身冷汗,身子低伏在馬身上,一動不動。成天一直就跟在他的後面,那匹馬一直保持著勻速的步子,不快也不慢,過了好久,他才敢從馬背上把腰直起來,成天在他的身後小聲地提醒他放松自己,讓身子隨著馬的步子來慢慢地活動。王青衣認真地跟著成天的聲音去做,果然那馬在他的身下舒服多了,他覺得一陣輕快。這才覺出騎馬真是一種快樂。

他的這匹馬叫做“感動”,據成天說,那馬曾經在一個下雨的夜晚,救過一個戰士的命,所以連裏的戰士們都叫他做感動。他騎著這匹“感動”,感到一種奇怪的感受。

成天還在那裏等著他回答,看著王青衣出神的樣子,不由得問,“你想什麽呢?那麽專注。你看到了沒有,那一大片深蘭,就是草原上最大的湖——當地的牧民把這兒叫做渥窪。覺得奇怪吧?”

王青衣問,“渥窪?好象這名字在什麽地方見過,哦,我想起來了。漢書上好象就有這麽一個地方,好象是當年漢武帝曾夢見的地方吧?漢書上說他‘夢駿馬於渥窪水中’,不會是這個地方吧?”

“我問過一個搞田野考察的學者,他說這個渥窪不是漢武帝夢見的地方,因為據史書上記載好象是在西域的大宛,距此有上千公裏。但當地的老百姓都這麽叫,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那種傳說中的漢血馬,這兒也有,昨天我就見到了一匹。”成天用馬鞭指著眼前的草原,說:“我發現漢武帝是個挺奇怪的愛馬者,當時他把這個夢給那些大臣說了,有個跟隨張騫出使過大宛的大臣,在那裏見過當時大宛產的一種名馬,那種馬好象叫做費爾幹那馬。這種馬的體形高大,速度耐力兼備,善於長途奔跑,是極為優良的戰馬,漢使看到這種馬流出的汗水有血,感到奇怪,便把費爾幹那馬叫做漢血馬,說是天馬的後代。漢朝的郊祀歌說到天馬時說‘奔流汗,沫流赭,’這個家夥可能為了拍武帝的馬屁,就做了首什麽‘天馬歌’獻上,漢武帝對於馬的熱愛讓人挺可怕,他當時派人去大宛賣那種馬,但大宛沒有賣給漢朝,漢武帝大怒,發動了一次因為馬而打的戰爭,他當時派貳師將軍李廣利帶兵遠征大宛,此次遠征用了兩年時間,兩次才征服大宛,大宛的征服與烏孫的歸附使當時號稱‘西極天馬’的費爾幹那馬來到了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