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13頁)

那種不安成天早就體驗到了,他剛剛從自己預設的口袋陣的四周看了一遍,連隊一百多號人都按層次埋伏好了。那個口袋陣他幾乎布了有十幾裏長,有一百多條套馬杆子在那裏等著它,而他則站在最後。前面的那些套馬杆不過是消耗野馬的體力的一種辦法,現在讓他發愁的是那匹紅馬,那匹馬明顯是被這種愛情給籠罩,現在它是野馬的最好的拖累,如果把那匹紅馬給套住,那匹野馬可能會自動回來尋找它。兒馬對於愛情都比較執著,他在十六歲時把那匹馬給套住時,那匹兒馬竟半夜把韁繩掙脫,跑回到馬群中與自己的愛侶相會。當然利用這匹馬的愛情可能是件不太光彩的事,只是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他從馬上取下那盤繩索,往地上一扔。他看了一眼馬格,說:“你帶幾個技術好的戰士,埋伏在東面,等野馬沖過來後,就把那匹紅馬給攔住,最好把它也給套住。”

馬格看了那匹紅馬一眼,擔心地說:“要是那匹野馬不回來救它哪?”

成天把那盤繩索拿好,不在意地說:“那匹野馬是個情種,不過,但願它不是一匹溥情的馬。”

馬格把那支折成一半的套馬杆子拿好,帶了幾名戰士走了。成天看了一眼正在嬉戲的野馬,心裏說聲,得罪了。他向著遠處山坡上的王青衣打了聲唿哨,那聲哨子太響,正在湖裏嬉戲的野馬吃驚地站住了。王青衣的身邊站著蘭靜,蘭靜用一架高倍望遠鏡在那兒觀察著,她僅僅是覺得這樣好玩而已。王青衣聽到那聲哨子,把手中的旗子向東一揮,有幾名戰士立即放起鞭炮來,突如其來的鞭炮聲,使野馬一驚,它轉身就向湖的東面跑,那裏又出現了幾名戰士,在那裏大聲地呼喊著。野馬驚慌地折回身來,向著他們布成的那個口袋陣沖了過來。它身上的水珠兒在飛奔中如同玉盤似地亂濺。它渾身精濕,毛發粘在身上,全身散布著霧般的熱氣。它的長鬃上沾染著腥腥的湖水,向下拖著。水使它的奔跑顯得有些吃力。更吃力的是那匹紅馬,它好象還沒有從剛才的歡樂中回過神來,它的神色中一片驚慌,跑起來一跌一滑的,差點就滑倒在地上。

守在口袋陣前的幾個牧人,嘩地伸出了套馬杆。那些老牧人是自願要求來套馬的。套馬被當成草原上成年人的遊戲,有點血性的男人都喜歡去馬場套馬。套中馬不但可以使你贏得名聲,甚至還可以贏得愛情。最前面的那個叫那日森的小夥子狼一樣地把杆子橫在面前,彎腰等著野馬過來。野馬驚覺地看著面前的竿子手,它拚盡全力地高高長嘶了一聲。那聲音在騎兵們的內心來回地沖撞著,成天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撞疼了。他伸直腰,看到那個竿子手那日森,正一聲大吼,向那匹野馬把竿子拋了過去。野馬瘋狂地低下頭,象是撞擊著什麽似地沖了過來。套馬杆的杆繩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圈,正好在野馬沖過來的一瞬間,掛在在了野馬的下巴上,那日森富有經驗地一抖繩圈,繩索一松,剛好從野馬的頭上抖過,長長的繩索一下子掛在了它的脖子上。野馬好象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個那日森似的,它的頭低伏著,仍然快速地奔馳著,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那根長長的套馬杆在那日森手中,還沒有抓牢,就被拖著向前飛了起來,那日森被巨大的慣性給拉了一個跟頭,接著就被拉著在草地上飛滑起來。轉眼間,那根套馬杆已經被野馬給拖走了。野馬昂首嘶鳴,它的寬胸上掛上了一根奪來的套馬杆。騎兵們都被這匹馬的烈性給驚呆了,那匹紅馬已經跟著野馬跑過了好幾十米,越過了好幾個戰士。

野馬被第二根套馬杆套住時,它的前身向下一跌,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野馬給絆倒了,都忍不住驚呼起來。但是野馬在觸地的一刹那,又暴怒地跳了起來,它把那個套馬杆向上面一彈,然後猛地一掙,那根套馬杆又從那個戰士手中擄走了。它身上拖著兩根套馬杆,向前唏哩嘩啦地奔馳著,好象是一團黑色的火團,滾動著向前而來,那匹野馬的氣勢逼人地過來了,騎兵們沒有經歷過過這樣的馬,但這樣的馬才能讓戰士的血燃燒起來,有幾個戰士把衣服脫了,堵在前面。二排長是個漢族人,他把那個套馬杆掄圓了,等著那匹野馬沖過來。野馬筆直地向前奔馳,它的眼睛閃著異樣的光,向著二排長如子彈似地彈射過來。二排長在對峙中有些手軟了,就在野馬沖過來的一瞬間,他忽然向旁邊一閃,呼地一下把那根套馬竿給豎了起來,野馬毫不減速,好象根本就沒有看到他似的,揚長而過。它暴怒地把那兩根長長的拖在身後的套馬竿給踢碎了。成天遠遠地看著二排長撒手,不由罵出了聲。在草原上摔兒馬輪到自己出竿子時,如果不出手,是一件非常可恥的事,那個牧人將沒有臉面在草原上呆下去,他自己會主動去找一個新的牧場,在那裏被自己的羞愧所燃燒。這時馬格上來了,他的嘴裏什麽時候銜著根草,他手中的那半根套馬杆可憐地在手裏揮著,成天覺得這小子今天有些反常。他站的位置不是阻攔那匹母馬的,而是可以套中野馬的位子。他的心一沉。這時已經受到極度驚嚇失去了理智的野馬,渾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它的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就在野馬向前猛地撲過來的一瞬間,馬格的那半支套馬竿已經穩穩地甩了出去。成天看到牛皮繩在空中猛地繃直,穩穩地落在了那匹野馬的脖子中間。馬格的這個套馬繩甩得太漂亮了,周圍的好幾個人都大聲叫起好來。野馬似乎沒有料到馬格的繩索已經套在了它的脖子中間,它仍然猛地向前沖擊。馬格順著那繩子的方向,猛力地向後一擰,野馬劇痛似地一聲長嘶,向地下一個前滾,但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野馬已經從地上跳躍而起,巨大的沖力一下子把馬格給摔倒在地,馬拖著他在地上狂奔起來,他的全身如同一個沙袋似地在草地上被拖得飛跳。旁邊的人都大聲地驚呼起來。這時一聲脆亮的聲音大聲地喊著,沖了過來,她大聲叫著讓馬格松手,那個跑上來的人是薩日娜。成天看到馬格套中那匹馬的時候,心就開始跳了起來。當薩日娜跑過去時,他的眼睛幾乎閉上了,他現在明白了,馬格只不過是為了他心愛的女人才甩出那一竿子的。薩日娜過去,只會使事情變得更壞。馬格的自尊肯定不容許他放手。但薩日娜卻比他想象的要厲害的多,薩日娜飛似地打馬過去,奔到跟前,手中的馬刀一閃,把那根套馬竿給砍斷了,馬格一下子就停止了滑動。在那一堆人中,他發現只有薩日娜是清醒的。野馬的身子猛地向前彈射著,全身失控似的筆直的向前狂奔過來,那種奔馳的黑色竟然閃爍著炫目的光。前面三百米處,幾個戰士同時拋竿套中了那匹紅色的母馬,那匹母馬在奔馳中,被驟然摔倒在地,它擡起頭,掙紮著望向那匹在前面如同火團似的飛躍的野馬,發出低沉尖銳的長鳴。野馬一下子慢了下來,它的頭向後仰著,但僅僅只是一瞬間,新的套馬杆就又落在了它的身上,野馬好象被激怒了,它暴怒地縱起前蹄,向著空中一聲長嘶,全身幾乎直立起來,那根套馬杆在它落地時,已被它踩斷,那個戰士一下子就被摔倒在了草地上。就在那馬從地上躍起時,它已跑到了距成天不到二十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