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15(第4/8頁)

盡管沙皇政權中那些最明智但卻已退休的政治家們會接受法金漢的提議,但德國人對俄國的和平試探基本上被忽視了。西線的英法等列強已把君士坦丁堡給了沙皇,這是法金漢無法做到的。而且,在俄國,無論如何都存在著多少有點邪惡的反對德國影響的運動。這種影響要追溯到凱瑟琳大帝[63]時期,是那位女皇把德意志農民帶到俄羅斯教導俄國農民如何從事農業生產。土地改革是1914年以前和“一戰”期間俄國政治中最重要的主題,即把土地分給農民。土地改革規定,如果一個人成為了戰爭英雄,那麽他就可以依據有關的法律條款獲得被沒收的德國人的土地。沙皇的德籍妻子也成了累贅。不管怎樣,除非沙皇別無選擇,否則他不可能與德國討論和平條款。

因此,德國在東線發起進攻。和丘吉爾一樣,法金漢也知道西線表現出的只是一種僵持狀態,在這一點上,他是完全正確的。1915年4月,法金漢也曾試圖在西線的伊普爾發起最後一次攻擊。像無限制潛水艇戰一樣,這次進攻是普魯士人進行的又一次殘酷操練。德軍獲得了一種新武器,就是《海牙公約》嚴禁使用的毒氣。他們為此狡辯的理由是法軍的步槍子彈也曾射出一種能擊中目標的氣體。無論如何,毒氣確實是一種駭人聽聞的武器,它會導致受害者失明或肺部受傷。德軍於1915年1月首先在與俄軍對峙的前線進行了試驗,但極為寒冷的天氣降低了毒氣的效力。而在4月,從鋼瓶中施放出的毒氣立刻在英軍和加拿大軍隊中造成了恐慌。但在當時,德軍自身也要在毒氣中行動,他們找到了一些臨時性的應對辦法,其中包括浸泡過尿液的棉絮能夠在半個小時內使毒氣無法發揮作用。後來各方軍隊中都有了適用的防毒面具。不管怎樣,對英軍來說,盡管伊普爾突出部的局勢變得更加艱難,但也沒被德軍突破,法金漢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他的主要目標還是在俄國。

在這方面,法金漢是有些好運氣的,因為西線的英法兩個大國在加利波利戰役和法國境內的戰線之間分散了精力。從地圖上看,德軍的防線似乎非常脆弱,因為它全都布置在包括努瓦永在內的一個寬闊的突出部,其最前沿距離巴黎只有50英裏。法國的報紙每天都把這條消息放在頭版頭條。而尋找好消息的將軍們,則完全被下面這些消息給迷惑了——一次新的進攻就將解放法國全境。數百萬英國志願兵憧憬著士兵生活的刺激和魅力,他們要拋棄令人厭倦的工業化城鎮的生活,枕戈待旦,自願開赴前線。德軍據守的突出部很容易從兩側發起進攻,位於北側的是阿圖瓦,英國遠征軍正在那裏養精蓄銳,地處南側的是巴黎西北部的香檳地區。如果英法聯軍從任一一側實現突破,他們就能夠使騎兵“湧入”打開的缺口,也許就能包圍住處在努瓦永突出部中心地帶的德軍。遺憾的是,這一切都是毫無價值的空想,都是年邁的將軍們幻想出的輝煌。他們經歷的是南非草原上騎兵的沖鋒陷陣或在摩洛哥沙地上的戰鬥。怎麽會出現這樣的幻想呢?在羅伯特·格雷夫斯(Robert Graves)關於“一戰”的經典回憶錄《別了,那所有的一切》(Goodbye to All That)一書中,他描述了個中緣由。格雷夫斯是一位私立精英學校的學生,內心充滿了那個時代浪漫主義的愛國情懷,在離開查特豪斯公學(Charterhouse)之後志願參軍。他所在的那個團的正規軍官們都遵循著那些老規矩。軍官們身著寬松的短褲,就好像他們身在印度一樣。上校們的營生就是把中尉們當“見習生”來用,讓他們的生活蒙羞,即便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是富翁和成功人士。有許多指揮官根本就不聰明,其中一些人是徹頭徹尾的蠢貨。

1915年4月10日,英國遠征軍首先試圖進攻的目標是一個叫新沙佩勒的村莊。在戰爭的這個階段,戰壕防線還非常落後,英軍能夠集結足夠數量的大炮攻克敵軍的戰壕並進行占領。不過,隨後發生了什麽事呢?德軍的預備隊乘火車抵達了另一條防線,而英軍的預備隊卻是步行趕到前線,而且每個人還攜帶著60磅重的裝備——相當於一個很重的箱子。騎兵的行進速度倒是在預料之中,只是又阻塞了道路。英軍的大炮無法擊中德軍的新防線,而步兵已疲憊不堪,接下來的進攻因此失敗。在5月,同樣的情況又多次上演,都沒有取得最初那樣的成功。不過,在那時,志願兵已成批成批地趕來。在9月,英軍與法軍協同行動,醞釀了新的更大規模的進攻。在礦業城市盧斯,英軍甚至釋放了毒氣。但正如格雷夫斯對結果所做的描述一樣,這是一次可恥且可笑的失敗——每一次世界大戰的開始階段士兵們都要記取英國式的無知和錯誤。毒氣要從鋼瓶裏放出來,可扭開鋼瓶螺絲的扳手尺寸卻不對。而且,管理化學藥品的教員們對毒氣知之甚少,他們痛恨士兵們的所作所為。軍人們對不知所措的教員們又太不尊重。問題都解決好了,風向又出了偏差,但指揮官已下令釋放毒氣,結果毒氣反過來吹向了英軍。小城盧斯被德軍占領,但有兩支英軍預備師還停留距盧斯很遠的地方,他們或踩著交通壕的板道,或沿著擠滿馬車、大炮和不得不避讓的騎兵,急速前往盧斯。他們到得太晚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接下來的兩天裏遭到進一步的屠殺。但盧斯戰役至少讓英軍更換了指揮官,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取代了約翰·弗蘭奇爵士。一方面是因為弗蘭奇爵士已名聲掃地;另一方面因為連國王都會聽取黑格爵士的意見,而且他在1914的表現確實卓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