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保羅·門茲夫婦(第5/7頁)



  我也想早些上床睡個好覺,只是,不想一個人。

  也許她看穿了我的心事,因為在她關上房門之前,她溫柔地撫摸了一下我的臉,用她那修長纖巧的指尖,“晚安,內森……明天,我們還要在飛機上度過另一個漫長的白天……我想保持清醒,我不想出什麽差錯。”

  翺翔在新墨西哥、亞利桑那與加利福尼亞的上空,飛機掠過那一片片棕色、褐色與橙紅色的土地,飛越過峽谷、方山,還有那偶爾一現的流浪男孩。生活在這些地區的居民,想必都是與砂石、蜥蜴與仙人掌為伍的吧。她有時會俯沖得很低,為了盡情地欣賞這片恰人的荒涼,維哥冰冷的影子在這脈荒無人煙的土地上穿行著,偶爾大地上會呈現出一點綠意,就仿佛一兩葉歐芹點綴在又大又空的盤子裏。

  那天傍晚在伯班克著陸可謂是在不可逆料的側風與失速中的值得慶幸的解脫,現在我們已經靠近海洋了,那些荒蕪的景象被肥沃的聖弗奈德峽谷那令人心旌搖蕩的綠色山脈所代替。群山在更遠些的地方綿延著,有些山峰被積雪覆蓋。伯班克市與它的聯合機場就坐落在平地之上。

  機場內的跑道每一條都有五只展開觸手的章魚那麽寬,起點的一端都用白色油漆在跑道上寫著“聯合機場”。在跑道兩側是現代化的“T”型集散站,從我旁邊的舷窗望下去,就如同一只只方方正正的火柴盒,但實際上,它們都是非常碩大的金屬機庫。在那些機庫的屋頂上分別油漆著“聯合”與“伯班克”的字樣。阿美降落下飛機,這一次沒有昨天登陸時那樣緊張刺激。我們在跑道上滑行著,在一座巨大的用白色油漆寫著“聯合空中服務社”的機庫前停了下來。

  三個渾身沾滿油汙的機場工作人員迎接了我們,其中一個拿來梯子,讓阿美從駕駛艙內爬下來。她同這三個人打了招呼(“你好,吉米!”“嗨,厄尼爾!”“泰德,你怎麽知道我來了?”)。第四個男人走在最後,舉止之間帶著自信與威儀,仿佛是一名司令官。他穿著灰色的西裝與淺灰色的襯衫,打著灰、黑相間的領帶,看起來就像一位電影明星般瀟灑,或至少是一名電影導演。他個子矮小,但身體壯實,肩膀寬闊;他的長相幾乎算得上英俊:明亮的深棕色眼睛,挺直的鼻子,高聳的顴骨,梳向腦後的黑色頭發與柔軟的小胡子仿佛是向克拉克·蓋博借來的。

  他和阿美擁抱著,互相拍著對方的後背。仿佛是一對失散多年的老友。他們臉上蕩漾著笑容,燦爛得幾乎能把他們的臉孔點燃。

  “我的女孩怎麽樣?”他問,“正在為另一場魯莽的冒險做準備?”

  “一向如此。”她說著,解開頭盔,將它扔到一邊去,又搖著一頭蓬亂的發卷,“保羅,這是我的朋友內森·黑勒,他是我這次演講旅行途中的一人組保安隊;內森,這位是保羅·門茲——他是使我創下飛行記錄的幕後英雄。”

  我已經隱約猜到他是誰了,於是我伸出手,對他說:“門茲先生,我已經聽到你很多傳聞了。”

  阿美瞥了我一眼,似乎在猜測著那些傳聞是什麽;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說錯了話,她從來沒有對我提過門茲——我所知道的這個人的一切都來自G·P。

  “叫我保羅,”他說。當我們握手的時候,他的手顯示出了他的力量,“而我會叫你內特……至於你聽說的我的傳聞,可能只有一半是真的。”

  “嗯,至少,我聽說你是好萊塢最棒的特技飛行員。”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我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悅,“實際上,”他說,“我並不是一個特技飛行員……我是一位準確無誤的駕駛員,我那些特技表演是給傻瓜、孩子與外行人看的。”

  阿美讓三名機械師開走了她的維哥,然後她夾在我與門茲之間,我們慢慢向前面的機庫走過去。門茲把手漫不經心地環在她的腰上,很難說這是代表著一種兄妹般的親密還是別的什麽。“你為我和我的寶貝想出了什麽好點子?”她問門茲。

  “安琪兒,聖路易斯州的那些男孩子已經為你擴充了燃料箱的容量,我要為你安裝一個新的磁力非共振羅盤,還要提高拐彎時定向傾斜飛行的能力和轉彎指示器的精密度,使用改良後的燃料與溫度標準計,增加一個速度計和增大引擎的壓力標準計。”

  “就這些?”她嘲笑著問。

  “不。我還打算讓厄尼爾把普萊特和惠特尼再翻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