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3/22頁)

“對,老弟,年輕人能這樣謙虛,誠懇,勤學苦鉆,我相信一切事業都會成功的。”接著,吳司長又饒有興趣地發問,“這麽看來,盜竊學還是一門大學問啰!”

程科長說:“是的,這門學問的確很復雜,很奧妙,但是它不能登大雅之堂,所以歷史上還沒有盜竊學的專著。我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單從盜竊學分類來說,就很有研究的價值。

目前盜竊可以分為三種:有黑線、白線和錦線。黑線著重於夜間行竊,如‘拔閂子’、‘開竇子’、‘上天窗’、‘滾地龍’、‘釣魚’、‘燈花’、‘插香’之流;白線著重於白日行竊,如‘闖門子’、‘跑擡子’、‘露水’、‘扒竊’之流;錦線在三線中算是最高者,既能掌握白線的各種技術,又能不拘形式,出入於上流社會交際場中,見機行事,巧取豪奪,不露痕跡。”

吳太太聽得津津有味,不禁驚嘆:“咳呀!這是我生平聞所未聞的。想不到盜竊者還有這麽多的花樣,好嫁顯微鏡下臭水溝裏的細菌。太可怕了!哎,真是群盜如毛的世界!”

程科長接著說:“各種盜竊還有他的幫派及其各個不同的特性。我們研究了這些,就能掌握方向,以便對付。今天因為時間關系,我只舉一個例子。比如說,‘開竇子’這一行,看他挖洞的形式,我們就曉得是那一幫幹的。洞的形狀像蝴蝶,像蝙蝠,這都是本京的黑線幹的,叫做‘本京竇子’。洞的形狀像倒置三角形,上大下小,這是漢口、九江一帶的黑線幹的,叫做‘上江竇子’。洞的形狀小巧玲戲,僅僅塞進一個人,這是上海、蘇州、無錫那一帶的黑線幹的,叫做‘下江竇子’。後者挖洞的技術最高,速度也快,危險性較小。洞口挖得相當大的,俯著身子可以進去,這種技術最蹩腳,花時多,危險性最大,這叫做‘江北竇子’,是蘇北、山東一帶的黑線幹的。這都是汪偽警員長期積累的經驗,書本上就找不到。”

“對,我讀過不少書,上過大學,也到外國留學過,都沒有學過這些。聽君一席語,勝讀十年書,難得難得,真的使我大開眼界呀!”吳司長欽佩地說。

“司長,我學的不過是清流末技,旁門左道,你學的是仕途正道。司長過獎,晚輩實不敢當,烏鴉怎麽能夠與彩風相比呢?”

“程科長,你太謙虛了!”吳太太看一眼幾上的糕點,接著說,“怎麽,點心原封不動。

奶茶、咖啡都冷了!來!”她用洋叉插了一塊椰子夾心雞蛋糕放到程科長面前。吳司長也向他頻頻勸進。

當程科長告辭的時候,吳司長夫婦高興地分別跟他握手。吳太太說:“程科長,我相信有那麽一天,就在這個客廳裏,我們將為你擺上一席豐盛的慶功宴。那時請幾位漢卿的同事、朋友來瞻仰你的豐采,繼續聽你的高論,一定會更開心的!”

“對對對,倩玲把我們心裏所要講的話通通都說了,祝你成功!”

他們一直送他到大門口,看他上車離去,才回公館。

程科長回憶三家公館主人對他這樣信賴,並熱情地招待,心裏很感動。他想,既在他們面前開了保票,大丈夫絕不能言過其實。責任加人情,榮譽關面子,倒使他心裏負擔更重了。

他坐在吉普車上,閉上眼,現場的情況,楊媽的披露,交揉一起,腦海裏映出了一幕驚險的場面--

他仿佛見到一位摩登女郎,側身閃進吳家的臥房,虛掩房門,緊張、敏捷地打開鏡櫥門,從大衣手套裏拿出鎖匙,開屜,抓出金項鏈、手鈞、珠寶、鉆石以及大疊鈔票,都塞進自己的手包裏。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有點驚慌失措,進無路可走,退無處藏身,顯然成了甕中之鱉。但她急中生留,抓起床前的電話筒,偽裝打電話,並對進房的楊媽作狀,報以友善的微笑、朝著話筒況了那些威壓楊媽的謊話。茫然中的楊媽一定,她便披上吳太太的大衣接踵下樓,徑往大門口。正好守門人不在,她安全脫險。只見她輕松回眸,向禁區綻開勝利的笑容,海闊天空,飛翔而去……“嗚嗚!”汽車的喇叭聲喚醒了程科長的遐想,當吉普車避過行人後,他又沉浸在對案情的思索中。他想,這位女子如此大膽、沉著、機智,能把陷入絕境、極端劣勢的局面,轉危為安,足以證明她是第一流的“白線”人物,是黑道中不可多得的人材。看來本地區兩日發生三竊案,都是她一手幹的。根據‘闖不過三”的“黑道金科”,地這樣的做法是非常危險的。她自認藝高膽壯,目空一切,把警方人員視為泥塑木雕,實在太不自量了。

想著想著,他似乎覺得那個秀麗潑辣的女郎正站在暗處向他挑戰,臉上浮現著鄙夷的嘲笑。他不禁臉紅耳赤,好勝心受到很大刺激。兩天三竊案,一日三報警,這完全是故意時他為難,他愈想愈惱火。早就在他腦海裏聚成的龍卷風突然刮起:這個女賊敢作敢為,冒著這樣大的風險,采用“閃電戰術”,速戰速決,看來她不會在南京久留,勢必就要遠走高飛了,應該立即追捕才行。他估計,這個女賊一出大門,可能會乘三輪車回到“窩子”裏。幹她這行沒本錢生意的人,得手之後,心情特別高興,一般性格都是揮金如土。手頭闊綽,所付的車錢必定多於其他人,這是一般的規律。這時,他初步計劃,先找本管區所有交通路口各站的三輪車小組負責人,迅速調查這個年輕女賊的落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