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 大眼男孩(第5/6頁)

小青華的口鼻腔附近黏附著白色的泡沫,兩只握緊的小手裏攥著水裏的水草,初步看,他確實是溺死無疑。

李法醫回頭看著我驚愕的表情,問:“怎麽了?認識?”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

“長得挺可愛的孩子,可惜了。”李法醫低頭繼續進行屍表檢驗。

“瞼球結合膜可見出血點,指甲青紫,窒息征象明顯。”李法醫一邊檢驗屍體,一邊緩緩地說,“口鼻腔黏膜未見損傷,頸部皮膚無損傷出血。”

這是法醫屍表檢驗的一般方法,在確定死者系窒息死亡後,必須確定是否是外界暴力捂壓口鼻腔、扼壓頸部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排除了以後,再確定有無溺死的征象,排除法和認定法同用,避免漏檢、誤檢而導致對案件的錯誤定性。

“口鼻腔附近見泡沫,指間見水草樣物。”李法醫邊說邊撈起水裏的水草,“與池塘內的水草形態一致。”

和我一起參與實習的一名實習法醫在旁邊抱著記錄本奮筆疾書,記錄著李法醫的描述。

“初步看,死因很簡單,是溺死無疑。”李華扭頭對我說,“是你親戚還是熟人?”

“熟人。”我隨口答道。此時,我的心情很復雜,也不知道是對小青華的惋惜,還是對本案的一些忐忑和懷疑。一個重病的小男孩,夜裏步行到幾百米外的池塘,失足落水,這確實不可思議。他是如何逃避了醫生、護士和自己父母的監護來到這裏的?他深夜來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呢?

我走到吳敬豐夫婦身邊,輕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吳敬豐似乎在想著什麽心事,突然聽我問了一句,嚇了一跳:“啊……啊……是……是秦醫生?我也不知道,昨晚我們到廁所商量下一步醫藥費著落的時候,小青華可能自己跑了出去,我們找了一晚上,卻沒有想到,他……他……嗚嗚嗚嗚……”說完,吳敬豐又哭了,哭得雙手都在顫抖。

我安慰了他們兩句,重新走進現場。

此時李法醫已經脫掉了小青華的衣服,仔細地檢查屍體的全身:“全身未見致命性損傷。”

突然,我幾乎和李法醫同時注意到了小青華肩膀部位有一小塊顏色加深的部位。憑經驗,這應該是一塊皮下出血,也就是說,這是一塊損傷。李法醫回頭看看我,小聲說:“可能有問題。”

“能確定是出血嗎?”我問。其實我知道,這應該是皮下出血,而且是死前不久形成的。

李華點點頭。

“應該是落水的時候磕碰形成的吧。”我不願意相信,會有人傷害這麽一個可愛的、得了重病的小孩。他是多麽討人喜歡,每個人都愛他還來不及,怎麽會傷害他?除非……

“這個位置處於肩部的低凹部位,如果是磕碰形成的損傷,必然會在突起的部位比如肩峰、頸、頭部,不可能突起的部位不受傷,而低凹的部位受傷。”李法醫說。

“如果是突起的硬物磕碰呢?”雖然我不願意相信會有人殺害小青華,但是看了看平整的池塘周邊和平靜的水面,我知道我的這個假設是不可能成立的。

“我覺得可能性比較高的情況是,落水後,有硬物頂住他的肩膀,不讓他浮起來。”李法醫咬了咬牙,說道。

我回頭看了看吳敬豐和付玉。付玉依然精疲力竭地靠在丈夫的身上,茫然地看著天空。而吳敬豐卻停止了哭泣,像察覺了什麽似的,向警戒帶內張望,與我眼神交會的時候,不自然地避了開去。

不祥的預兆在我的心裏升起。

我從勘查箱裏拿了雙手套戴上,開始幫助李法醫檢驗小青華的雙手。我們都知道,在兇殺案件中,死者的雙手經常能夠帶來一些信息或者證據,有的時候甚至能夠成為定案的依據。

此時小青華的屍僵已經很堅硬,我費了不少勁兒才掰開了他的雙手。忽然,我發現了一些不正常的現象。

我在小青華的右手掌上,發現了一根細如繡花針般的硬刺,硬刺的大部分插入了小青華的皮膚。

我們用止血鉗將硬刺拔了出來,經過仔細的觀察,我和李華異口同聲地說道:“竹子!”

但是,現場並沒有竹子,池塘內更不應該有。更重要的是,刺入竹刺的小青華的手掌破口處,生活反應不是非常地明顯。也就是說,竹刺刺入小青華手掌的時候,小青華已經接近死亡了。

“這就相當可疑了。”李華邊說,邊招手叫來了在一旁守衛的派出所民警,“屍體拉回殯儀館解剖,可能是起案件。”

“案件?”一直認為是起意外事故的派出所民警相當詫異,“誰會來殺他?難道是?”說著,望向警戒帶外的吳敬豐夫婦。

李法醫沒有說話,我卻注意到了吳敬豐的變化,他仿佛隱約聽見了我們的對話,身體開始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