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4/5頁)

“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了。”我說。

理查瞧著我。“除非我們嘗試用橫切方式攀登雙峰,”他說,“並且在更高的地方,在上方的北峰,找到露絲的照片。”

聽了這話之後沒有人說話。我意識到我們全都交叉雙手站在那裏,仿佛是在為桑迪・歐文祈禱。正像我前面提到的,我們肯定會為他默哀的。

“我真遺憾那些該死的烏鴉吃了他的臉。”我突然說。

“它們並沒有啄食他的這邊臉。”帕桑醫生說。他摘下兩層連指手套,用帶著薄薄一層手套的手指著從桑迪・歐文右臉上懸垂下來的奇怪透明線條。“這是在他活著的時候因為嚴重曬傷而剝落的皮膚,”帕桑說,“特別是因為氧氣罩深深陷進了嫩肉和曬傷的血肉裏,所以在他生命中的最後幾天,肯定極度痛苦。”

“歐文肯定不會抱怨的。”雷吉斷然道。

理查眨眨眼。“我差點兒忘了,去年你在你的種茶場見過他。”

雷吉點點頭。“他是個了不起的年輕人。相比喬治・馬洛裏,我對他的好感要多得多。”她指著他肩膀上的防毒面具袋和超大尺寸的諾福克夾克口袋,“我們應該看看他帶了什麽東西。”

“請饒恕我們,桑迪。”理查說。說完他就打開了防毒面具袋的口袋蓋,開始把東西一樣樣翻出來。

*

和馬洛裏一樣,他只帶了一些私人物品,包括幾廳喉糖、一些紙、同樣的用來連接氧氣罩的皮帶,不過還有一個又小又沉的相機。

“我想這就是喬治・馬洛裏的柯達袖珍相機了。”理查說。

“的確是的,”雷吉說,“去年三月,在他們出發前一夜,我在布羅姆利種茶場舉行送行晚宴,他曾經給利頓夫人和赫爾邁厄尼的姐姐托妮・內華絲看過這相機。”

“大夥兒都把護目鏡戴好吧,”理查說,“雪太亮了。”他把那架柯達袖珍相機給我們傳閱,只說了句“別弄掉了”。

相機很小,是黑色的,比一盒沙丁魚罐頭大不了多少。歐文很容易就可以把這東西放進其中一個超大號襯衫衣兜裏,可出於某種原因,他選擇把它放在帆布防毒面具袋子裏。在對待文物方面,J.C.的膽子可比我大多了。相機上有一個皮腔,連接著可折疊且帶鉸鏈的X型金屬連接架,他一下子拉開了那個皮腔,相機立馬就展開了。這個機械裝置如此輕易就被打開了,仿佛它並不曾在珠峰28,000英尺的地方經歷過季風肆虐的夏季、漫長無比的冬季和氣候惡劣的春季。

這款相機沒有取景器。若要拍攝照片,人只要把展開的相機舉到齊胸高,然後低頭看一個非常非常小的棱鏡。快門開關只是一個小小的控制杆。從機械方面來講,這款柯達袖珍相機就是一部傻瓜相機。

J.C.依舊把相機舉在齊胸高的位置,向身後的山上退了一步,拉開與我們五個的距離,之所以說五個,是因為也算上了桑迪・歐文的屍體。“畫面是上下顛倒的。”然後他說:“大家一起說茄子。”

理查剛說了“不要,我們……”幾個字,J.C.便已經按下了快門。

“可以用啊,”讓-克洛德說,“真應該好好表揚柯達公司一番,或許我該給他們寫一封宣傳推薦信。”

“在這樣的時刻你怎麽還能開玩笑。”雷吉說。她的聲音很輕柔,可J.C.卻耷拉著腦袋,活脫一個剛受完斥責的小孩子。我們誰都不願意惹布羅姆利-蒙特福特夫人不高興。

“如果膠卷格上有畫面,”理查疲憊地說,“你或許已經把它二次曝光了,那張照片也就毀在了你的手裏。”

“那倒不會,”讓-克洛德說著把護目鏡戴好,“我早就注意到那個推進膠卷的小法蘭了,並且把它放置好了才去給你們拍照片。這裝置居然沒被凍住,真是太神奇了。”他冷靜地看著理查,“如果這是馬洛裏的相機,為什麽歐文先生會把它放在他的包裏?是不是他們倆各帶了一架柯達袖珍相機?”

“根據諾頓和約翰・諾埃爾所說,”理查說,“只有馬洛裏有一架柯達袖珍相機。在最後的兩天裏,歐文應該從四號營地帶了幾架相機,包括諾埃爾的其中一架微型電影攝像機,不過他的衣兜和斜挎包裏並沒有這些東西。”

理查沮喪地搖了搖頭,桑迪・歐文的屍體似乎帶給了他深深的壓抑感,雖然他從不曾見過這個人。然而,他突然又高興起來,擡起頭來,護目鏡下的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一個人如果想用柯達相機給自己拍照,他會怎麽做呢?”他幾乎是有些高興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