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徹頭徹尾的假貨”(第7/8頁)

“他是怎麽得到這個所謂的證據的呢?”

“他是在出走前的星期天收到卡費爾德的博士論文的。我會知道這個,是因為他有一個日期圖章,會在每份他收到的數據上蓋上日期。他星期一到档案庫上班時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他花了兩天時間思索下一步該怎麽做。上星期四他和普蘭什科一起吃午餐……”

“為了什麽?”

“我不知道。我想過,但沒有答案。或者是為了商量他們應該采取什麽行動。或者是向普蘭什科征求法律上的意見。又或者是因為他認為還有可以起訴卡費爾德的方法……”

“但都沒有方法了,對不對?”

“對。”

“謝天謝地。”

特納沒理他。“或者他是要告訴普蘭什科自己處境越來越危險,尋求保護。”

布拉德菲爾德非常謹慎地看著特納。“但那個綠档案不見了。”他說,恢復了力量。

“沒錯,箱子是空的。”

“而黑廷又跑了。你也知道他為什麽要跑嗎?”他的眼睛仍然盯著特納,“他建立起的小档案室裏也有足以解釋這個的嗎?”

“他反復在他的備忘錄裏寫道:‘我的時間很少了。’每個跟我談過的人都形容他像是在跟時間賽跑……似乎有什麽緊迫的事……我猜他懸著一顆心的是有效追訴期限的問題。”

“但我們都知道,有效追訴期限已經過了,卡費爾德已經是個自由人,再沒有什麽能做的了。所以黑廷為什麽要跑呢?他面對的是什麽壓力?”

對這些有探聽味道甚至有奚落味道的問題,特納只是聳聳肩。

“所以說你並不知道確切原因?為什麽他選擇這個特殊的時間出走?或者為什麽他單單挑那個綠档案來偷?”

“我猜是西布克龍在擠壓他。利奧得到了證據而西布克龍知道這一點。從此,利奧就是一個被盯上的人。他有一把手槍,”特納補充說,“一把老舊的軍用手槍。他一定是害怕才會把它帶在身邊。”

“一定是的,”布拉德菲爾德說,“這無疑一定是正確的解釋。”特納看著布拉德菲爾德,一臉困惑。

有大概十分鐘,布拉德菲爾德既沒有移動,也沒有說一句話。

他站在房間一個角落,兩肘支著一個讀經架,遠眺著窗外的萊茵河。

“怪不得西布克龍要在這裏派駐那麽多的警力,”他終於開口,但語氣就像在談論霧,“怪不得他對待我們的方式就像對待危險人物。現在幾乎沒有一個波恩的部會,甚至沒有一個新聞記者,是沒有聽說過英國大使館正在揭卡費爾德的老底。你希望我們怎樣做?公開勒索他?在事隔二十五年後拿出全部證據,用同盟國司法權去指控他?但人們會怎樣想?會不會想我們只是公報私仇,是為了向一個破壞我們歐洲夢的人報復?”

“你會去找利奧的,對不對?我們會對他從輕發落的,對不對?他需要我們的幫助。”

“我們這裏誰不需要幫助。”布拉德菲爾德說,仍然凝視著河水。

“他不是共產黨。他不是叛徒。他把卡費爾德視為一種威脅——對我們的威脅。他為人很單純,這一點從那些档案就可以……”

“我知道他怎麽個單純法。”

“怎麽說他都是我們的責任。他的觀念是我們從前灌輸給他的,我是說絕對正義的觀念。我們對他許下所有承諾:紐倫堡大審判、去納粹化。是我們讓他相信的。不能只因為我們改變心意就讓他淪為傷員。你沒有看過那些档案……你不知道那時他們是怎樣看德國人的。利奧沒有變。他是個沒有跟上時代的人。但這不是罪,不是嗎?”

“我很清楚他們那時是怎樣看德國人的,當時我人就在這裏。我看到過他所看到的。但他應該長大,就像我們其他人一樣。”

“我的意思是,他是值得我們保護的。他的人格中有某種忠誠……我在地下室的档案庫裏感覺得出來。他不是個會對吊詭止步的人。你或我都會有一堆理由推托為什麽不去做某件事。但利奧卻是反過來的。他會做一件事情只有一個理由:他感到那是非做不可的。”

“我相信你不是要提倡向他學習吧?”

“另外還有一件困擾他的事。”

“嗯?”

“像這一類案子都總會有外部證據的。比方說本來存放在納粹黨衛軍總部或執行安樂死計劃醫院裏的文件。行動命令、授權信、相關文件之類的。但卻一件都沒有。利奧反復在眉批裏說:為什麽科布倫茨75那邊沒有任何記錄?為什麽沒有這個,為什麽沒有那個?好像他懷疑其他證據已經被銷毀……比方說被西布克龍所銷毀。”

“他是值得褒揚的,不是嗎?”特納補充說,語氣近乎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