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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奧斯旁邊坐著保羅·斯科爾德諾,現在據說是布蘭德在附庸國諜報網方面的外勤,盡管有人說他還抽空替比爾跑腿。保羅很瘦,很刁鉆,年約四十,褐色臉上有麻點,手臂很長。吉勒姆有一次和他一起在訓練所接受硬漢訓練時看到他差點把對方給殺了。

吉勒姆把椅子從他身邊移開一點坐下來,托比坐在他的另一旁,就像一對保鏢的另一個。他們要我幹什麽?吉勒姆想:縱身逃命嗎?大家都在看著阿勒萊恩裝煙鬥,這時比爾·海頓搶了他的戲。門開時,起先沒有人進來。接著一陣窸窣,比爾慢慢地出現了,雙手捧著一杯咖啡,還有一個托盤。他的腋下夾著一個文件夾,鼻梁上架著眼鏡,由此可見他大概在別的地方看過文件。吉勒姆想,他們都在看文件,只有我沒有,而且我也不知道是關於什麽事。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伊斯特哈斯和羅埃昨天在看的那個文件,接著他斷定沒有證據能說明就是那個文件。因為那個文件昨天才到。托比把它帶給羅埃,他打擾他們時,正是他們為此感到激動的時候。要是你可以用激動這個詞的話。

阿勒萊恩仍沒有擡頭。吉勒姆坐得這麽遠,只能看到他的一頭黑發和一對穿著粗呢衣服的寬闊肩膀。莫·德拉瓦一邊看文件,一邊摸著她的劉海。吉勒姆想起來了,潘西有過兩個老婆。這時卡米拉又閃過他心事翻騰的腦海。兩個都酗酒,這一定能說明一些問題。他只見過倫敦的那個。當時潘西正在組織自己的真正班底,在白金漢宮大廈,他寬敞、鑲有嵌板的公寓裏舉行一次酒會。吉勒姆到得晚了,他在門廳裏脫大衣的時候,有個金發女人羞怯地伸手向他走過來。他以為她是來接他大衣的女傭。

“我是喬伊。”她用演戲的嗓子說,就像說“我是德性”、“我是克己”一樣。她要的不是他的大衣,而是吻。吉勒姆順從了她的要求,聞到的是一陣香水和廉價雪利酒的混合味。

“好吧,彼得·吉勒姆老弟,”——阿勒萊恩開始說話了——“你準備好了沒有,還是要再打幾個電話調查我家的房子?”他稍微擡起頭來,吉勒姆注意到久經風霜的雙頰都有撮小小的三角形軟毛。“你這幾天到鄉下去幹什麽?”——他翻了一頁——“除了追逐當地的處女——我很懷疑布裏克斯頓還有沒有處女,莫,請你原諒我說話放肆——把公家的錢浪費在大吃大喝的午餐上?”

這樣開玩笑是阿勒萊恩的一種交談手段,這可以是善意的,也可以是惡意的;可以是責怪的,也可以是捧場的,但是到頭來,就好像是不斷拍打同一個地方。

“有兩個阿拉伯人看來很有希望。範霍佛弄到了一個接近德國外交官的線索。如此而已。”

“阿拉伯人,”阿勒萊恩重復了一句,把文件夾推在一旁,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粗糙的煙鬥,“隨便哪個笨蛋都可以敲詐一個阿拉伯人,是不是,比爾?要是你想幹,花半個金幣就可以收買整個阿拉伯內閣。”阿勒萊恩從另外一個口袋裏掏出一袋煙草,順手扔在桌上。“我聽說你在跟我們可悲的塔爾老弟商量什麽事情。他的近況如何?”

吉勒姆聽到自己回答這個問題的聲音時,心裏閃過了許多念頭。他現在弄清楚了,對他公寓的監視是昨晚才開始的。上周末他沒有受到懷疑,除非替他把風的法恩是兩面受雇的。不過他要那樣是很困難的。羅埃·布蘭德與已經去世的詩人狄蘭·托馬斯很像,羅埃總是令他想起什麽人,到現在為止,他才能確定到底像誰。莫·德拉瓦有一種女童軍的男人氣概,僅僅是勉強可以算作一個女人。他心裏想,不知狄蘭·托馬斯有沒有羅埃那種特別淡的藍眼睛。托比·伊斯特哈斯從他金煙盒裏取出一支香煙來,阿勒萊恩只讓人家在他面前吸煙鬥,不許吸香煙,因此托比現在一定得阿勒萊恩的歡心。比爾·海頓看上去出奇地年輕,圓場流傳關於他戀愛生活的謠言畢竟不是完全無稽可笑的:他們說,他兩頭都來。保羅·斯科爾德諾一只手的褐色掌心平放在桌上,拇指略為翹起,使得手背用來打人的一面繃得更緊了。他也想到他的帆布袋:阿爾溫有沒有把它送走?還是他自己下班去吃中飯,把包留在那裏,結果引得新來的一心想被擢升的警衛產生好奇,進行翻查?而且吉勒姆心裏也不止一次嘀咕過:他在看到托比之前,托比在那裏不知待了多久了。

他選擇了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不錯,首長。塔爾和我每天下午在福特納餐廳喝茶。”

阿勒萊恩吮著沒有點燃的煙鬥,試試煙草塞得嚴實不嚴實。

“彼得·吉勒姆,”他用蘇格蘭腔一字一句不客氣地說,“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個性是不會計較過去的。而且可以說我現在是一心為你好。我要知道的就是你跟塔爾談些什麽。我不要他的腦袋,也不要他身體的任何部位,而且我會克制要親手掐死他的沖動,或者掐死你的沖動。”他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煙鬥,火光猛地一閃,“我甚至想在你的脖子上套一條金鏈子,把你從那令人討厭的布裏克斯頓帶到王宮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