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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史邁利說。

“‘英國間諜,’他對著我的耳朵直嚷,‘戰時和捷克遊擊隊一起打過仗。到捷克來自稱哈耶克,被俄國秘密警察開槍打中了。’我聳一聳肩說,‘我這是第一次聽到,老兄。’不能操之過急,你懂嗎?什麽時候都不能操之過急,不然會把他們嚇跑的。”

“你說得一點也不錯。”史邁利衷心地表示同意,接著就耐心地招架有關安恩的一些問題,以及愛一個人、真心地一輩子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滋味的問題。

據傑裏·威斯特貝說,那個小夥子告訴他:“我是征兵入伍的。我要是不入伍,就不能上大學。”十月間,他在布爾諾附近的森林進行基本訓練演習。那邊森林一直有許多部隊駐紮在那裏,一到夏天有時整整一個月不對民眾開放。單調乏味的步兵操練原來規定要舉行兩個星期,但是到了第三天就無緣無故取消了,部隊奉令開拔回城。命令就是:馬上收拾回到營區。整個森林要在天黑以前撤空。

“馬上各種謠言就紛紛傳開了。”傑裏接著說,“有人說,季斯諾夫的彈道研究站被炸了。也有人說,訓練營的新兵發生叛變,開槍射殺俄國兵。布拉格又發生暴動,俄國人接管了政府,德國人打了進來,天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知道當兵的都是那樣的。不論在哪裏,當兵的都是一樣。謠言傳來傳去,沒有個完。”

談到當兵的,傑裏·威斯特貝又不免問起在軍中認識的一些朋友,也是史邁利有泛泛之交但後來淡忘了的一些人。最後他們又言歸正傳。

“他們就背起背包,爬上卡車,只等開動了。剛走了半裏路,忽然車隊又停住了,命令他們開到路邊,卡車都得倒退回到樹林裏,結果陷在泥裏,掉在溝裏,一片混亂。”

據威斯特貝說,原來是俄國人來了。他們從布爾諾的方向開來,急急忙忙說著,凡是捷克的東西都得撤走,否則一切後果由你們自己負責的話。

“先是有一隊摩托車疾馳而來,揮舞著手電筒,開車的人向他們大聲嚷嚷。接著來了一輛參謀車,上面坐著穿便服的人,那個小夥子估計一共有六個人。後面是兩輛卡車的特別部隊,個個都全副武裝,臉上塗著迷彩,殺氣騰騰的。最後一輛卡車裝的都是追捕的警犬。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要上陣作戰的樣子。我沒有讓你厭煩吧,老兄?”

威斯特貝用一塊手帕擦一擦臉上的汗,眨著眼睛,好像剛剛蘇醒過來的樣子。他的綢襯衫也被汗濕透了,像剛洗過淋浴一樣。史邁利不喜歡吃咖喱,因此又要了兩罐啤酒,把咖喱味沖掉。

“故事的第一部分就是:捷克軍隊撤了出去,俄國軍隊開了進來。明白了嗎?”

史邁利說,明白了,他心裏想,他早就預料到這一著了。

但是那小夥子回到布爾諾以後,很快就聽說他的部隊在這件事中所分配到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除了他們以外,又來了一個車隊。第二天晚上,兩個車隊就在鄉下來來回回地轉了十來個小時,沒有一個明顯的目的地。他們向西開到特熱比奇,停了下來等待通訊隊向總部通報,過了很久才又折向東南,開到奧地利邊境上的茲諾伊莫,一邊開車,一邊收發電報,像瘋了一樣。誰也不知道走這條路線是奉了誰的命令,誰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有一次他們還奉命上刺刀,又有一次下車紮營,接著又背起背包重新出發。一路上還碰到其他部隊,在布雷拉夫鐵路調車場,有坦克在圍著轉,有一次還有一對自動推進的大炮架在事先鋪好的軌道上。不管到什麽地方,情況都是一樣的:一片混亂,莫名其妙。有的老兵說,誰叫你是捷克人?這是俄國人給你的懲罰。回到布爾諾以後,那小夥子聽到了一個不同的解釋。說是俄國人在追捕一個叫哈耶克的英國間諜。他在偵察研究站的時候想綁架一個將軍,被俄國人開槍打中了。

“你瞧,因此那個小夥子問,”傑裏說,“那個小夥子問他的班長:‘既然哈耶克已經中了彈,咱們為什麽還要在鄉下亂轉,鬧得天翻地覆?’班長對他說:‘因為咱們是軍隊。’全世界的班長都是一樣的。你說什麽?”

史邁利不動聲色地說:“我們剛才說的事情發生在兩個晚上,傑裏。俄國人開到森林裏是哪個晚上?”

傑裏·威斯特貝迷惑不解地皺起眉頭。“那個小夥子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你知道嗎,喬治?他在斯坦的酒館裏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謠言傳說的究竟是什麽?俄國人是星期五開進去的。他們到星期六才開槍打哈耶克。因此頭腦機靈的人就說:你瞧,俄國人早在等哈耶克自投羅網了。知道他會來的。事先知道,預先埋伏。真是不好。對我們的名譽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對老總不好,對我們全都不好。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