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09(第2/3頁)

他的口氣顯然認為這是最奇怪的一點,但我不打算告訴他我當時完全不知情,否則我一定會排除萬難回去參加比爾的葬禮。

布瑞德利應該知道他觸到了我的痛處,但我想他是個好人,因為他沒再追問下去。他只是說,到那個時候,他們都很相信斯科特·莫道克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了。“兩天後,我們就完全確定了。”

顯然地,他和瑪西把我的社會安全號碼—或至少是我在考菲德學校和哈佛大學用的那個—交給華盛頓的朋友,想做廣泛的追查。他們想知道這個號碼是哪裏發的,想問這個號碼是不是換過,還想知道其他各種細節的問題,希望能因此得到線索,查出莫道克博士的下落。結果他們得到的回答出奇地簡短:這個號碼從來沒有發出過。

我保持沉默。“空降師”裏有個內勤的白癡搞砸了,而且很嚴重。我立刻知道是怎麽回事。多年前我換了新身份,首次要出外勤時,一個特別小組就刪掉了我的舊名字和舊歷史。他們關掉我銀行的賬戶,刪掉我的信用卡和護照—去除掉會把一個間諜連接到他以前舊身份的所有痕跡。這個間諜應該要像很多年輕人那樣,流浪到國外,然後就消失無蹤的。

其中一個小組要不是熱心過頭,就是缺乏監督,因而決定把我以前的社會安全號碼給刪掉,那就更一了百了。他們本來可以跟社會安全處說我死了,可以讓這個號碼閑置不用,可以做一百件不同的事情,但他們絕對不該做的,就是要求把這個號碼刪除。

這個錯誤導致了我現在面對的情況—一個康涅狄格州小孩曾擁有一個社會安全號碼,但現在根據政府的數據,說那個號碼從來沒有發出過。即使不是布瑞德利這麽聰明的人,也猜得出其中有鬼。

“我猜想,要讓一個社會安全號碼消失在黑洞裏,那一定是中央情報局或類似的機構才辦得到。”布瑞德利說。這證實了他已經開始懷疑的:盡管我寫的那本書裏,很多細節都改了,但裏頭的案子其實是發生在諜報世界裏的。

這個傍晚的一開始,我只是要去跟一個好商量的醫生進行一場愉快的會面,結果沒想到變成了一場大災難,而且還迅速變得更糟糕—那本書讓布瑞德利查到了斯科特·莫道克才是真正的作者,現在他還知道我以前真正的職業是什麽了。

但到底有多糟?我問自己。非常糟,我心中的間諜回答。我猜想這大概是我在巴黎的最後一夜了。

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於是平靜而冷酷地跟他說:“時間有限,隊長。請你回答我這個問題。所以你認為蓋瑞特是個間諜—但他有可能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為什麽你會找到歐洲來?”

“那個學校。”他說。

學校?考菲德學校怎麽會曉得我被外派到歐洲?

“我們去那個學校拜訪時,有些教職員還記得斯科特·莫道克。他們說這孩子很怪,拒絕在班上公開發言,但是語文方面很出色—尤其是法文和德文。如果他是在政府的某個地下單位服務,我想他們不會派他去南美,對吧?”

“或許吧,”我回答,“可是歐洲有七億四千萬人,你居然找到巴黎來?拜托—有人告訴你該去哪裏找他,對吧?”

這是每一個間諜真正的噩夢。大部分間諜會被殺害,都是因為背叛,無論是意外或故意的。布瑞德利瞪著眼睛,顯然很受不了有人這麽小看他的能力。“事情比有人密報要辛苦太多了。”

他說查了斯科特·莫道克好幾個月,又確信這家夥是在情報機關工作後,他就知道他一定改了名字。如果莫道克是個美國間諜,這樣的人要怎麽進入其他國家?他猜想最好又最安全的辦法,就是以一個美國小公務員的身份—比方資歷很淺的貿易分析人員、商業專員,或是諸如此類的。

因為布瑞德利的父親曾在華盛頓工作,知道這類派任都會記錄在各種冷僻的政府出版物中。公告中通常會有各種信息,包括學歷、年齡、專業經歷、郵政編碼、生日,以及其他似乎並不重要的細節。

他有天晚上躺著睡不著,試圖想象一直要用新的身份是什麽滋味,每次在邊境檢查都會很緊張,努力要熟記各式各樣的謊言,不必想就能隨時回答。

他知道,如果換成是他,他就得在那些假身份裏面摻雜一些容易記住的細節—小時候的電話號碼,或是只改動出生年份、但月日還是用真的,父母只改姓不改名。

“你明白我的意思。”他說,喝了口咖啡,我想到遠方一處帶刺鐵絲網圍墻內的保加利亞檢查哨,一個穿著制服的惡棍站在眼前,他呼出的氣息有煙臭和昨夜晚餐的氣味,手裏翻著你的文件,亂問你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留意著你要是有任何猶豫,他就很樂意當個英雄,打電話給那些一臉大胡子的警察,說他不相信這個美國人或英國人或加拿大人,或隨便哪個你剛好在那天、在那裏、在那個時間所偽裝的那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