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苦海難回(第3/7頁)

芳苑的事已經沒人敢再提,可它是所有人心裏的陰影,不說不代表不在意。

她們一步一步往前走,阮薇很久都不說話,最後還是壓著哭聲,低低地喊她。福嬸眼淚都下來了,靠在門邊抱住她,知道阮薇心裏也苦。

“你這孩子啊……心軟,過去院子裏的貓病了,你都陪著哭,你哪能背叛三哥啊……”

福嬸和阮薇的親人沒什麽兩樣,這一句話說得阮薇終於崩潰,壓了一路的難過再也忍不住,她抱著福嬸哽咽著說:“他受傷了,可他不讓我看,我知道他不想讓我擔心,可這樣我心裏更難受。”

她知道葉靖軒為什麽要躲起來,他對她自殘的事很在意,生怕讓她想不開,不肯再讓她見血。

福嬸拍她的後背安慰,又拿衣服來讓她先洗澡。

阮薇也熬不住了,這一天精神瀕臨崩潰,好不容易回到老宅,四下安靜下來,她一站起來才覺得頭暈眼花,扶著桌子緩了一會兒才能動。

福嬸陪著她,兩人都不太放心樓下的情況,於是福嬸出去問了一句,底下人說沒大事,玻璃清理出來了,準備要縫針。

福嬸看他們這麽辛苦,偷偷抹眼淚,最後直嘆氣,和阮薇說:“丫頭,你不知道三哥……他放不下你,葉家祖祖輩輩守著南省好好的,可三哥從醫院出來,非要去爭蘭坊的位子,他都是為了你啊!”

阮薇已經要去洗澡,聽到這句話忽然回頭,她腦子裏那麽多念頭戛然而止,無數畫面如同散落的珠子,一切似乎都在等這一句才能串聯起來。

福嬸坐在椅子上,擦了眼淚和她說:“會長因為芳苑的事一直在找你,敬蘭會怎麽能容忍叛徒活著?可三哥說他已經對不起你一次了,絕對不能再讓你出事,當時我們都勸他先顧家裏,可他不聽,非要帶人搬去沐城,就是因為你在那裏啊!丫頭,外邊這種形勢,他要是不去,你……”

阮薇恐怕早死過一百次了。

她手裏的衣服掉在地上,她想起當時在“等待戈多”那條路上,她問過葉靖軒,如果放棄敬蘭會,放棄他的野心和她走,他願不願意,葉靖軒當時不肯。

她明知答案還是失望,她不想成為他的阻礙和籌碼,但那回答難免傷心。

葉靖軒說過,他的野心就是她。

阮薇以為自己什麽都明白,可她從來都沒有想一想葉靖軒為什麽那麽執著要推翻會長,為什麽一定要由他自己掌權。

因為只有葉靖軒成為會長,阮薇才能徹底安全。

她顫抖著問福嬸:“所以他總是跟著我,不是為了拿回芯片,是怕陳嶼找到我……”她說不下去。

阮薇在沐城開了一家花店,葉靖軒就想盡辦法終於進了蘭坊,天天去對面的咖啡館。她不再開店回家,他就守在小區裏。甚至嚴瑞當時受傷,她在醫院,葉靖軒也把花送到那裏。

他是無法無天的男人,為她寧願用三年的時間躲在黑暗裏,畫地為牢。

福嬸不忍心再往下說,過了好一會兒才告訴她:“我都活了這麽大歲數了,看的東西比你多,聽我一句吧,三哥對你是真心……”她已經年過六十,頭發還未全白,平日心寬,看著不顯老,但她這時候說起話來卻止不住擦眼淚,和她說,“三哥要娶你,那天家裏都做好準備了,可你沒回來。”

主臥的房間太大,內外分成了兩部分,房間的東南角有扇門通往浴室。阮薇站的地方剛好就在門前的暗影裏,她看見對面暗色調的墻壁上還掛著過去她的照片,這房間裏的陳設分明一絲一毫都沒動。

照片上是某年的冬天,她抱著摩爾,那會兒摩爾還小,愣頭愣腦,表情嚴肅卻透著憨,她笑得滿足,在書房厚重的書櫃之前,葉靖軒為她偶然拍下了這張照片。他格外喜歡,沖出來放大,還指著和她說:“看看,老婆孩子都齊全。”

那會兒阮薇嘲笑他:“大男子主義。”

現在她再看,恍如隔世。

陽光打出一整片藤蔓的影子,如同電影裏斑駁的鏡頭,打不散看不穿,全都鎖在老宅裏,一寸一寸都是從小到大的回憶。

他們這一生加起來才有多長,竟都和彼此相關。

阮薇去洗澡換了衣服,安靜下來坐在床邊,控制不住打寒戰,這一路擔驚受怕,回來才發現渾身發冷。福嬸知道她淋雨著涼了,趕緊讓廚房做了暖和的姜湯端進來。阮薇自知不能在這時候生病給葉靖軒添亂,於是趕緊往下灌,希望自己發了汗能好一點。

遠處雷聲滾滾,看著還要下雨,卻一直也沒落。福嬸忽然想起什麽,走過去把衣櫃門打開,指給阮薇看:“婚紗還在這裏,三哥不許任何人動。”

那是葉家傳家的一套古董,葉靖軒的祖母來自歐洲,家中留下了真正中世紀王室的刺繡婚紗,珍貴的蕾絲工藝歷經幾個世紀,直到今天都無法被模仿,何況還綴了極其罕見的深海貝母及碎鉆,堪稱驚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