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說親(第2/3頁)

“因為我在這個世間有什麽可失去的。我娘去了,我爹不要我了,我便想,就如此吧。”

反正他與這個世間一切都隔了一層,從此以後誰也不要,他也不要別人,隔岸觀火,瞧著他們毀滅便好。

“坑殺西夏人的那次我以身誘敵一人做餌,預備將他們引到谷底我們的埋伏中,當時情形兇險敵軍追逐我,一箭射到我後背幾乎近了心窩,我眼睛都不眨將他們帶到了埋伏陣裏。”

“後來我見到來接應的同袍昏迷過去,當時迷迷糊糊想到的是,就這麽結束也好。”

濮九鸞輕輕道,許多年他毫不留戀世間,心裏想的都是就這麽結束也無妨。是以他能將生死置之度外。不過——

他將臉轉過去:

“可是在遇著你以後,我忽然就想,我要好好兒活著。”

好好兒活著,才能看著她做菜。那一次被她扯著滿汴京城裏跑逃避相親的惡棍,當時看著那個身著紅衣的小娘子,濮九鸞的心就忽得回來了。他想看她生機盎然生活在大宋城裏,看她熱烈潑辣暢快淋漓活著,想看她,就這麽瞧著她一輩子。

他定定盯著慈姑,漫天的星子落入他的眼睛,亮閃閃,明晃晃。

慈姑的心砰砰砰跳起來。

果然,他伸出了右手,輕輕兒,擡起來,堅定地攥住了她的左手。

他的手很燙,又熱,帶著男子灼人的氣息。

他的手攥住慈姑的柔荑輕輕婆娑,他指尖似乎是常年拉弓射箭磨出的繭子,磨過慈姑肌膚,所到之處似星火點燃,又似電光火石。

噼裏啪啦燃燒起一片,叫她心臟砰砰砰直要從胸腔裏跳動出來。

偏那手指還不停,輕輕從她指腹、手指、手背、手心處一一描摹而過,似在描摹手的形狀,又似緩慢輕柔安撫她,一點點,一點點,叫她手心是燙的,臉是燙的,心也是燙的。

原來與心悅之人牽手是這般感受。

嵐娘在家愛看的那些話本子裏有時候也會隱晦說到這裏,每每到這時,嵐娘都要激動得“嘎嘎”大叫,似一只出籠的白鵝,又要托腮滿臉慈祥姨母笑,慈姑那時候不懂,直到自己今天真的體驗,才明白原來真會叫人魂靈盡失、墮入迷津。

怪不得。慈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醉人,就像陷入一場無邊美夢,叫人只想永不醒來。

兩人就這麽靜靜牽著手待在小船裏,小船則漂浮在池塘裏,任由池水蕩漾,晃悠悠,晃悠悠,慢慢悠悠不知天地歸處。

直到月亮西落,露水要下來了,濮九鸞方松了手,問她:“可冷?”將披風解下來裹在她身上,瞧著她被裹得嚴嚴實實,這才劃槳往岸邊去。

歸家時已是深夜,不過汴京城裏中秋夜都熱熱鬧鬧,因而也不算太晚。

濮九鸞將慈姑放在門口,而後自己也跟著下了馬車:“快進去吧,我瞧著你進去。”

慈姑“嗯”了一聲,又有些不舍。

濮九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出手來摸摸她臉頰:“夜裏露水下來了,快些進去,明兒再來帶你出去玩。”

他們斜對著的二樓,忽然一陣“嘎”叫,旋即被噎了回去,似乎被什麽捂住了嘴巴一樣。

“是有鵝麽?”濮九鸞四下打量。

慈姑嘆口氣搖搖頭。家裏那只鵝還會吃螃蟹呢。

第三日,果不其然那康家叔伯又來了。只不過這回那兩人再來就不單單是自己了,還帶著開封府的衙差。

康行三趾高氣揚:“今兒我可帶了衙差,你賴不掉了。”

那位衙差瞧著慈姑,便道:“在下是開封府的孫莫,依照《宋律》‘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孫不得別財異居。’如今你祖父尚在,康娘子怎能別居?”

見慈姑要反駁,他得意洋洋先出口:“你可別說你不認識我們,我已在開封府查了你的戶頭,你那籍貫上正寫著眉州曲水鎮康行二之女,這如何賴得?”

“莫嚇著侄女。”康行一在旁訓斥弟弟,又轉而對慈姑道,“是我兄弟失職,侄女如今到了說親事的年紀,我們還未說定婚事,正好近日來汴京尋著一門好親,對方家財萬貫,侄女嫁過去便是個享福的。以後我們兄弟便受累幫你們打點這些店鋪,侄女安心嫁人相夫教子便是。”

“說與誰家?”馬夫人深恐慈姑吃虧,早早兒跟了出來。

康行三得意洋洋:“正是鄭皇後巷住著的李員外,他家財萬貫,在汴京城外有幾百畝水田,是個有名的大富漢呢。”

馬老夫人在旁邊皺眉:“這不是遠近聞名的一個老財主麽?前些日子還因著拖欠花樓裏的嫖資被人家編了歌謠滿城笑話。”要不然也不會連她這等老婦都聽說了。

“那又如何?男人嘛,誰沒有些風流韻事呢?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何況李員外只有個女兒,你嫁過去只要生個兒子便是妥妥的母憑子貴。以後還不是穿金戴銀?”康行三滿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