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0/11頁)

少年狠狠拍了一下馬屁股,馬車開始前進。陸曼笙來不及再問,就聽到少年清朗的聲音:“二小姐是吧?你我雲泥之別,想必此去你我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無須多此一舉知道我的名字。”

陸曼笙掀開車簾子瞧去,只看到少年揮手離開的背影。

陸曼笙就這樣探著頭,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看著埔村漸行漸遠,而在那個方向還有更遙遠的京上。一切都結束了,父親也好,京上的所有人與事也好,元又語也好,那些回憶都留在黑夜中,不復相見了。

“梆——”是子時打更的聲音。

陸曼笙滿臉淚水地從夢中醒來。她記起來了,關於元又語的一切她都記起來了,那個疼惜自己的姑娘,自己怎能將她忘卻了?

小語迷迷糊糊地起夜,聽見前廳有動靜,還以為是小賊,拿著掃帚就沖進前廳,卻看見陸曼笙在點香。

小語茫然喚道:“二小姐?”

“把你吵醒了。”陸曼笙穿戴齊整,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她將香插在香爐裏,雙手合一祈禱。

小語揉揉眼睛,好奇道:“二小姐在祭奠誰嗎?不要太傷心了呢。”

陸曼笙笑著搖搖頭:“只是祈求來日更好罷了。”

翌日,南煙齋依舊是平時的樣子。陸馜在後院盤點香料,小語在鋪子裏灑掃。

葉申來到南煙齋,卻得知陸曼笙去送貨了。本想與陸曼笙交代近日不要出門,卻沒想到沒碰上人。但想著有車夫陪著應當無事,葉申便坐在店裏等陸曼笙。

見店裏新來了個小丫環,葉申打趣道:“你家姑娘不在,怎麽那麽沒規矩,連壺茶水都沒有?”小語灑掃過於認真,一時忘記了招呼他。本以為葉申只不過是問完話就走,卻沒想到會突然發難於自己。小語紅著臉說:“我這就去端茶,還請客人不要告訴二小姐。”

葉申愣住:“你叫誰二小姐?”

他腦子裏閃過一絲念頭,轉瞬即逝。

小語不明就裏道:“二小姐就是我家小姐,哦,就是陸姑娘。我稱呼二小姐稱呼慣了,你們應當都叫她陸老板吧?”

葉申還想再問些什麽,但小語已經匆匆進屋去沏茶了。陸馜以為是客人出來招呼,沒想到是葉申。

葉申就將本想提醒陸曼笙的話告知了陸馜,陸馜也曉得重要,都細心地記了下來。葉申思考半晌,還是開口問道:“馜兒姑娘,你們是從外地來的,當年來恒城時,有沒有路過埔村?”

陸馜聽他說起這些舊事就來氣:“哎呀,自然是路過了的。那會兒姑娘還在路上發著燒呢,進不了恒城只能在埔村留宿,連水都擡不到。最後無法,我們只得讓那村子裏的混混去擡水,那混混還不要銀兩,偏要姑娘的銀梳子。

“那銀梳子不值錢但是我家姑娘的心愛之物,二爺你說這混混欺不欺負人?好在那人最後送我們出了村子,也算良心發現了,那銀梳估摸早就被他當掉了吧……”陸馜之後說的話,葉申都聽不見了,他匆匆起身離開。

等他走出南煙齋、回到葉公館時,腦海裏依舊是那句:“那混混還不要銀兩,偏要姑娘的銀梳子。”

葉申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木盒,小心打開,裏面靜靜地躺著一枚雕刻著蝴蝶花紋的銀梳,沒有什麽陳舊的痕跡,似乎被主人精心妥帖地收藏著。

葉申心裏的情愫無法遏制。

原來,給他金瘡藥的二小姐就是陸曼笙,問他姓名的人也是她,期待與他再見的人也是她。

可自己卻因那卑微的自尊,硬是生生錯過了。

當年,就是從陸曼笙問他名字的那刻起,他第一次曉得被人尊重的感覺,往後再艱難時也沒有舍得當掉這個銀梳。

葉申握緊了銀梳,眉眼彎彎,露出笑容,自言自語道:“真是有緣分。陸曼笙,原來是你啊。”

今年恒城的寒秋比往年來得早,百姓們早早就開始置辦起中秋節所用的物件。南煙齋的生意也比往日要來得好,可是陸曼笙最近很是苦惱。

平日鋪子裏迎來送往各路人都有,但有媒婆上門與自己說親還真的是頭一遭,來的還是恒城最有名望的王媒婆,為陸曼笙說的親是南街私塾的李先生。

陸曼笙和顏悅色地婉言拒絕,竟被王媒婆當作是女子的羞怯。王媒婆放下對方的生辰八字後便匆匆離去,說改日再來求答復。

陸曼笙沒攔住人,瞧著壓在桌案上的紅紙箋,心中不住嘆氣,怕是下次王媒婆再上門時就會帶著聘禮來吧?

她對姻緣一向看淡,也從未想過要嫁給不認識的陌生人。

這下可如何是好?

翌日,陸曼笙和往常一樣開門做生意,迎來的頭位客人竟是葉申。葉申前幾日來過,與陸馜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離開了,等陸曼笙回來時連個影子也沒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