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2/4頁)

余清越搖了搖頭,單腿蹦到了余故裏身前,抱住她的大腿,仰著頭看她。

小姑娘眼睛黑亮黑亮的,臉頰粉白,嫩的想讓人掐一口,心裏的渴望卻已經透過那雙大眼睛表達的一覽無余——余故裏沒在家,她一個人守著昏睡不醒的白清竹,有點怕了。

余故裏把余清越抱起來香了幾口,好容易安撫了她一顆敏感的小心臟,這才抱著她回到了床邊。

白清竹還在睡著,眉心始終微微蹙著,余故裏看著她眉心皺起的一團小疙瘩,怎麽看怎麽礙眼。

“按不下去。”余清越心有靈犀的把小手顫巍巍的放在白清竹眉間,煞有介事的說:“越越試了好多次了,剛按平就又皺起來了。”

“那就不按了。”余故裏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水杯和濕巾,以及白清竹明顯被潤過的唇,有些啞然的說:“你給姨姨擦嘴了?”

余清越低低的應了一聲,說:“姨姨嘴巴都幹了,還在說話,還流血了。”

余故裏一下子也不知道心裏的那股酸澀是從哪裏湧上來的,低聲說:“乖。”

余清越今年才不過五歲,就已經無師自通的學會了許許多多大人都掌握不了的照顧人的技能,也不知道都是她打哪聽來的,甚至知道用濕巾蘸水給白清竹潤唇。

她把藥整理好,重新去熱了壺水,等待的間隙看著白清竹,察覺她好像是在做夢。

白清竹的確知道自己在做夢。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意識相當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她醒不過來,又操控不了這個夢境,更像是做了個夢中夢。

記憶中,她其實並不喜歡學校這個地方。

比起學校,甚至反而福利院給她的感覺更令人舒適。

從小學開始,她和那些開學就有新衣服,每天都有父母、祖輩接送,成天嚷嚷著要吃麥當勞肯德基的孩子就完全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永遠穿著孩子們只有升旗儀式那天才會穿的校服,一學期見不到第二件新衣服,在別人撒嬌吃麥當勞、下館子的日子裏,她要想辦法從已經結束晚餐的食堂的每一口鍋裏刮出來點食物的殘渣。

剛剛認識的時候,所有的學生大多都帶著警惕的禮貌和隱藏在微笑謹慎背後的疏離,驕矜的和每一個新同學打好關系,時間久了,才開始逐漸分出派系,有錢的為一波,學習好的為一波,不三不四放任自流的又是另外一撥。

她永遠是那些人眼中備受鄙夷和一些班級神話傳說的對象——白清竹已經一個月沒有洗澡了,白清竹頭發上有蟲子了,白清竹偷了誰的錢,白清竹爸媽不要她了……諸如此類。

時間久了,她又成了先被人喜歡,又被人拋棄的角色,也從那些孩子家長口中得“她成績好,你要多和她玩”變成了後來的“她不正常,你離她遠一點”。

她自小就不愛說話,每每都能仗著一張臉率先得到不少的關注和喜愛,然而這種關注和喜愛始終都不是長久的。

不長久,被喜歡後再被厭棄,對一個孩子來說,這無疑是個毀滅性的打擊。

沒幾天,所有人都會膩味,然後拋棄掉這個乏善可陳的花瓶,去和那些不光漂亮,還有趣的人在一起。

然而就在這一次次的被拋棄當中,她硬生生的學會了反過來觀察那些無聊到要去編排一個小孩子的人……最後發現,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二百五。

小學的時候大家還不會做什麽,畢竟那時候都是小孩子,“我以後不和你玩了”“我叫xxx也不和你玩了”就已經是最嚴重的話了。

到初中,她不惹事,成績又好,開始被有升學壓力的老師重點照顧,也算是平平穩穩的度過了前面兩年半。

到初三後半年,才算是有了實質性的災難來。

也是因為這張臉的原因,在一群青春期躁動的男男女女裏,白清竹太過於引人注目的臉,和她身上破舊發白的衣衫似乎在無時無刻的昭示著四個明晃晃的大字:我好欺負。

被人堵在廁所,堵在半路,甚至被不懷好意結伴而行的男生言語口頭侮辱,讓她不要不識擡舉,陪他們一晚就罩著她……諸如此類。

似乎很多初三生覺得,只要到了高中,他們就正式的脫離了‘小孩兒’的範疇,可以終於嘗試一下書裏的‘男朋友’‘女朋友’到底是什麽。

也是因此,沒爹沒媽沒朋友的白清竹首當其沖,成了這些人眼裏沒人護著,可以隨便欺負的香餑餑。

她沒有感受過一絲一毫來自於朋友同學的善意,因為這些善意往往都來自於不少人的憐憫,在初期的善心大發過後,總會變成最後的嫌棄。

直到余故裏的出現。

她記得第一次因為生理期提前到訪,導致她躲在廁所無法離開,余故裏頂著雨□□出了學校,渾身濕淋淋的從校外帶進來了一包粉色的小月亮,也記得初入學時余故裏一臉怒意的擋在她面前,把那些裝模作樣的小癟三趕走時還氣的雙手叉腰的模樣,還有她第一次邀請她住在她家時又謹慎又小心,又生怕她會拒絕而喋喋不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