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5頁)

皇帝面色稍緩,沉默一會,道:“為人父母,自然是要多操些心的。”

席上一個胡須花白,身形高瘦的老者聞言,站起身來,遙遙朝著皇帝一拱手,道:“陛下所言極是,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為人父母,便難免要多操心一些,若是子女有什麽不是、錯處,也需得耐心了解,子女之錯處因何而起,再想法子為其糾正,雖然的確辛苦,但這也是為人父母之責啊。”

這老先生站起身來,身形都在抖,一番話說了這麽老長,卻還是顫顫巍巍、堅持著說完了,且說的之乎者也、雲山霧罩。

賀顧心道,大好的七夕佳節,也不知這老先生搭錯了哪根兒筋,竟然念起經來了,實在聽的叫他頭疼。

他遠遠瞥了那老頭一眼,卻愣住了。

這位老先生,賀顧多年不見,是以剛才人群中匆匆掃過,賀顧竟也沒留意到他,眼下注意到了,才想起這人是誰。

太子的老師,孟博遠孟老太傅。

一認出他來,賀顧再細細品味,剛才他那番雲山霧罩的話,就立刻咂摸出了點別的味道。

孟太傅……這是再給剛被放出來的太子說好話呢?

皇帝淡淡道:“太傅年事已高,快坐下吧。”

兩側小內官極有眼力見,立刻躬身上前,要扶孟太傅坐下,誰知這老頭看著分明搖搖欲墜,兩個小內官卻沒扶動,他仍站在那裏、巍然不動。

只道:“陛下,老臣家中長子,前些日子犯了糊塗,惹了老臣與他娘好一頓氣,但最後還是與他好生講了一番道理,如今他也悔改了,老臣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才會生此感悟,老臣如今已經年邁體衰,想到什麽,便要忙著稟給陛下,生怕哪一日撒手人寰,就再不能為陛下盡忠,這些話,也沒人說給陛下聽了。”

“不知陛下覺得,老臣說的可有道理麽?”

皇帝端起案上白玉酒杯,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道:“太傅所言,朕聽了亦是感觸良多,已省的了,太傅快快坐下吧。”

誰知那孟太傅卻仍不罷休,不肯坐下,又朝天拱了拱手,抖抖花白胡子,道:“老臣字字皆是發自肺腑,更是發自一片衷心,常言道忠言逆耳,老臣這長子,雖然的確有許多不是之處,但也正是因為他是長子,以後要承了家業,身上擔著我孟家的前程,難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有時候說話直來直去、叫人聽了生氣,老臣的幼子,倒是機靈,總會在長子惹了老臣生氣後,給老臣捏肩捶腿,好言相慰,幼子確然可愛,但老臣心中也知道原因,也不會因此,覺得長子不如幼子……”

他說到這裏,皇帝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去,手中那一盞白玉酒杯,也被啪一聲放在了案上。

裴昭臨的臉也黑了,冷聲打斷道:“孟太傅,今日是七夕佳節,大好的日子,父皇設宴款待親眷、群臣,是為著高興來的,不是為了聽太傅絮絮叨叨家中雞毛蒜皮的事,太傅年紀大了,莫不是頭腦也糊塗了不成?”

“還是快快坐下,好好歇歇吧!”

本來長公主走了,還叫賀顧有些萎靡不振,眼下見此情形,心中瞬間精神了。

他就是再傻,也看出來了,孟太傅這是在幫太子和二皇子打機鋒呢!

上輩子他好像沒來這趟宮宴,也完全不記得這麽回事兒。

如今三殿下遠在金陵,孟太傅嘴裏刺刺叨叨、含沙射影的那個捶腿捏肩、譏諷諂媚的幼子肯定不可能是三皇子,而是近日頗得聖眷的二皇子,裴昭臨。

狗咬狗,一嘴毛,反正咬不到瑜兒姐姐和他小舅子三殿下身上,賀小侯爺當然是樂得看戲,心中喜滋滋道:打起來打起來,趕緊打起來!

嘴裏的瓜子,也嗑得愈發歡了。

二皇子語畢,孟太傅才顫顫巍巍道:“二殿下,請恕老臣年邁,這耳朵也不好使了,殿下說慢些,老臣實在是聽……聽不清啊……”

裴昭臨:“……”

賀顧一邊憋笑一邊繼續嗑瓜子。

孟老頭雖然裝傻,二皇子卻也有他的靠山在,果不其然,席間一個面方臉闊的男子站起身來,笑道:“既然孟太傅年事已高,便還是坐著歇息歇息吧,臣剛從南嶺戍守,卸職回京,眼下也想趁著七夕這個好日子,跟陛下討個恩典呢。”

這人賀顧自然識得,二皇子的生母,聞貴妃娘娘的兄長,威寧伯聞修明。

孟太傅似乎還不願意罷休,仍要再說,太子卻輕咳了一聲,孟太傅一怔,半晌,終於不再說話,老實的讓小內官扶著坐了下去。

皇帝也不再搭理孟太傅,笑著問聞修明道:“你倒自覺,朕的恩典,旁人都是老實等著,偏你敢開口要,罷了,卿便直說吧,有何請求啊?”

聞修明笑道:“七夕佳節,沾著長公主殿下和駙馬剛剛大婚的喜氣,臣家中也有個小女兒,如今剛剛及笄,還不曾許人家,我這當爹的,怎麽看都覺得,選不到合適自己閨女的兒郎,想到陛下聖聽清明,定然慧眼如炬,便鬥膽求個恩典,想請陛下為小女,擇一良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