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5頁)

不過回京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證明了賀顧其實並未多心。

二位禦史台中丞奉旨親下江洛,攜行監司院一眾督查,緝拿了江洛巡撫使宋宜年,又在查沒宋家家產時,在其家中各處田莊發現了不止一個地下暗室,最後共繳銀合計七百余萬兩,黃金三萬余兩,珍玩玉器則更是不計其數。

宋宜年的親爹宋杭,不巧正是上上任的江洛巡撫使,宋宜年也算子承父任,當年調任之時還頗為人所津津樂道,誰想這還不過三五年,一門父子二巡撫,都是一地大吏,宋家這些年在江洛可謂是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可當初宋老太爺卻也只是普通窮苦耕讀之家出身,這次這樣大的數目,便是十個江洛巡撫使加起來活個一百年不吃不喝,也未必能湊出如今宋家家產的三分之一來。

分明是青天父母官,家中卻是金山銀山,只是堆得這樣多錢,都是百姓民脂民膏,甚至還有水患治災之事,也要從賑災錢銀之中撈出一筆來中飽私囊,皇帝得知後雷霆震怒,在朝會上摔了折子,怒斥宋杭宋宜年父子二人是害國碩鼠,命監司院繼續細查下去,定然要把此事調查個一清二楚。

此事一出,朝野震蕩,江慶自古富饒,洛陵更是裴家先祖龍興之地,二地土地肥沃,除了去年的一次水災,幾乎沒什麽天災人禍,年年收成都頗為可觀,僅是這二府每年的稅收便能抵得上別處八九個府道,這些眾臣都知道,卻不想宋氏父子竟然能貪得下去這麽多,這樣大一筆數目,也虧得他們敢往家中搬,且搬了還能安枕如故,倒也算得上是個人物了。

只不過宋家垮台了,有人歡喜便也有人憂,京中與他們二人有些交情、結識頗深的也不在少數,這個關頭,自然心中都是惴惴,生怕一個不好就被牽累,亦或者是那宋杭宋宜年父子在被拷打時故意要拉人墊背,屆時拔出蘿蔔帶出泥的,他們想跑也跑不了。

這件事多查下去一天,他們就一天睡不好覺。

湊巧的是,這群人多多少少都和太子有點幹系,或者說,他們本就是與宋家父子一樣,私下效忠於太子的。

大家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最後只得去請見太子殿下,卻不想生吃了閉門羹,東宮內官都給一一推了回去,言道太子殿下誰也不見。

這下眾人是真的沒了辦法,病急亂投醫之下,想及往日皇帝的好處來,思及他也是個寬和仁厚、肯聽勸諫的仁君,有幾個也不知是蠢還是壞,竟在朝會上為宋家上書陳情,求皇帝不要對宋家趕盡殺絕,甚至還提出了幾年前宋宜年走馬上任,吏部選任還經由了太子之手一事,說若是對宋家做得太絕,恐怕傷及太子殿下的名譽。

這下可好了,皇帝也許本來只有六分怒氣,硬生生被激出了九分,當著文武百官的命呵斥了那幾個上奏的糊塗蛋,質問道:“朕為天子,受命於天,有責於江山,然朕之譽,較蒼生疾苦,尤也遠遠不及,宋氏父子貪得無厭、搜刮民脂,去年水患死了多少百姓,眾卿都是眼神不好瞧不見不成?還是難道你們心中,太子之譽,更甚朕躬?”

此話一出,群臣失色,便不是那幾個上奏的,也跪了下去連連山呼不敢,心中更是把那幾個人給罵了個狗血噴頭。

太子得知此事,更是氣了個面白臉青,只是他也不敢耽擱,當日朝會散了,便火急火燎趕去了攬政殿請見君父,只是皇帝明顯心情不好,連找個托詞說聖體抱恙都不曾,只接叫王忠祿傳話,說陛下無心見您,您請回吧。

皇帝越是這樣,太子越是不敢回去,當日便在攬政殿門口直接跪到了後半夜,雖是仲夏時節,但入了夜卻也仍是有幾分冷意的,何況太子還是這般跪在地上,更加寒涼,看著膝蓋都十分遭罪,齋兒瞧見了有些不忍心,幾乎都想去殿中為他求求情,卻被他師父王忠祿給拉住了。

王公公雖然沒說什麽,看著小徒弟的那眼神,卻是涼颼颼的,好像在說:做事過過腦子,仔細你的腦袋。

於是齋兒也不敢多事,只縮了縮腦袋,跟著進了內殿伺候皇帝去了。

但親父子畢竟是親父子,皇帝這日也忙,處理政務直到子時末,問了一句太子是不是還在外面跪著,王忠祿應了聲是,皇帝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宣了他進去。

王忠祿送太子進殿,便關上門自己迅速出來了,也不去好奇那父子兩人在裏面說了些什麽,直過了小半個時辰,太子才神色恍惚,嘴唇發白的離開了攬政殿,回東宮去了。

嶽懷瑉第二日進宮瞧見太子的模樣時,也嚇了一跳,道:“殿下這是……”

太子遣退一眾宮人,直待內殿只留下了他和嶽懷瑉二人,才怒道:“孤如何能不是這副樣子?昨日朝會上出的事,他們到底安得是什麽心,還嫌孤如今的處境不夠差嗎?還嫌孤如今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