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相仍已成災

田炳元身為衛隊司令,應變極快,當即高聲嚷道:“保護總統!”護著祁保善往後退走,欲圖立刻上車。一旦進入車內,有車身防彈鋼板阻擋,可確保安全無虞。待汽車啟動,暗殺者望塵莫及,便只有無可奈何的份。

暗殺之人當然也十分明白此點,從藏身之地跳出來,接連射擊。已然不顧生死,但求孤注一擲。如此難免引發衛兵混亂,一時人仰馬翻,導致祁保善與田炳元未能第一時間進入車中。

顏幼卿處在總統貼身親衛外圍,與四周騎馬的衛兵相比,卻又身在內圈,正是不遠不近尷尬距離,恰被驚馬絆住。閃避之間,順手救了幾個差點被馬踩踏的同僚。轉頭看去,已有兩名刺客身中數槍,滿身血花,口中高喊:“獨夫民賊,人人得而誅之!”腳步踉蹌不肯倒下,仿佛誓要射光最後一顆子彈。再看大總統這面,驚慌狼狽間已奔至車門附近,心下微松一口氣。他再不擅長分析時政,也知道一旦大總統當真遇刺,局面不知會亂成什麽樣子。他也並不願往那些懷抱死志的刺客身上再添幾顆自己的子彈,遂如同大多數慌張無措的衛兵一般,胡亂對空放幾槍。

他的舉動看似毫無章法,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國會資政堂所在和景街是一條老街,兩側許多大樹,濃蔭密布。當一個迅疾的身影從前方枝葉繁茂的樹幹上一躍而下,顏幼卿幾乎在對方現身的同時便察覺到了,槍口瞄準時不由得有瞬間猶豫,旋即看出異常,連退數步,邊退邊喊:“有炸彈!”

那人動作極快,竟似是個輕功高手,以悍不畏死之態徑直往總統座駕撲來。

生死存亡之際,祁保善終於展現出一代梟雄之果決,踹開擋路衛兵,拖著肥碩身軀連滾帶爬,竭盡平生之力,以最快速度遠離自己的鋼板裝甲車。果然,不過瞬息工夫,轟隆之聲震耳欲聾,裝甲車車門被炸得四分五裂,前窗玻璃炸成了四散飛濺的碎片。

伴隨著驚心動魄的爆炸聲,一柄飛刀無聲無息到了祁保善背心,幾乎無人發覺。

“砰!”顏幼卿這一聲槍響,淹沒在震天動地的爆炸聲裏。那飛刀被射中手柄,當即粉碎,刀片“噗”一聲沒入近旁樹幹中。顏幼卿望著猶自冒煙的槍口,愣了一愣。手腳快過頭腦,未及細思,已然行動,下意識裏救了大總統一命。

祁保善親衛中不乏高手,叫顏幼卿這一槍驚醒,終於發現遠處尚有隱藏刺客,竟然舍棄槍支炸藥,用了最為原始的飛刀。原來這場刺殺,一環套著一環,眾人皆以為那投擲炸藥的死士乃是最後殺招,豈不料更有後手。且一反常理,不惜拿數條人命與現代武器做引,最後出其不意,動用原始冷兵器。在場無不是老江湖,當即想到,那飛刀之上,必然煨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反應最快的幾人,在顏幼卿槍響之後,便飛身追了出去。

田炳元喝令眾人停止亂槍射擊,衛兵們迅速圍攏,將祁保善密不透風護在當中。

顏幼卿站在隊列裏,心口怦怦直跳,手心潮熱不堪。曾經無數次刀尖上滾過,槍口下躲過,皆不似此一番叫人緊張。他一時想不透是為什麽,只與其他衛兵一般,面孔向外,背對著護在圈內的大總統等人。聽得身後一陣輕輕撲拍之聲,大約是田司令在為大總統拍去身上塵土,隨後語帶惶恐道:“總統,您沒事罷?屬下該死,屬下失職……”

大總統沉默好一陣,任由田司令請罪。最後開口道:“行了,別廢話了。傳令下去,即刻起,全城戒嚴。另外,叫馬玹立刻帶人來,封鎖國會。老子既然命大沒死,倒要仔細看看,這幫混蛋禿孫,還能翻出什麽花兒來。”聲調輕緩,然而其中蘊含的冷肅殺意,卻叫人不寒而栗。

顏幼卿聽見這幾句,手心潮熱霎時變作冷汗,心底一片冰涼。他無法預測時局走向,心中只有一個確鑿無疑的預感:事情恐怕只會變得越來越糟糕……自己下意識那一槍,究竟……對是不對……

不大工夫,追蹤最後一名刺客的親衛回來了,拖回一具屍體。

田炳元親自過去查看,親衛稟報:“此人眼見逃脫無望,當場畏罪自盡,我等阻攔不及,未能留下活口。”

至此,參與刺殺行動的刺客全部喪命。

西歷2539,夏歷3090,光復五年五月十三,大總統於和景街國會資政堂外遇刺,舉國震驚。

就在大總統遇刺當日,京師開始實行自聯合政府成立以來最高等級戒嚴,京師陸軍常備軍特別警備隊司令馬玹親自帶人,對國會實行無限期封鎖。而所有被執法調查處認定身具嫌疑者,不論職務地位,全部遭到嚴密看管。

顏幼卿心急如焚,不知峻軒兄得了外界流傳的消息,會如何擔憂焦慮。然而他卻絲毫不敢冒險。自刺殺事件後返回總統府那一刻起,不但全城戒嚴,總統府內戒備亦森嚴如鐵桶一般,幾乎到了連蒼蠅也無法自由進出的地步。加上宵禁需要增添大量人手,顏幼卿身居衛隊小隊長之一,頭兩天連睡覺都只是草草囫圇兩三個小時便罷。數日後,顏幼卿忽然得到田炳元召見,到地方一瞧,還有另外幾個熟面孔。他想了想,幾人中有護衛大總統最盡心盡力的,也有追蹤逃離刺客動作最快的。總之,皆是刺殺事件中有功之臣。田炳元將幾人徑直領到總統辦公室外會客室,原來是大總統親自等在此處,要嘉勉此次護衛有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