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匕首現圖窮(第2/4頁)

安裕容點點頭,向顏幼卿道:“聽文約兄提起,這兩期詩畫社社刊改成文藝類書冊,已經通過審查,送去謝家印刷廠開印了。”

顏幼卿明白他未盡之言,大約宋承予死得突然,打斷了魏同鈞許多布置,申城上下全面肅清活動暫時平息下來。然而誰也不知道,江寧葬禮之後,魏總司令會如何動作。是重回申城堅持肅清?還是奔赴前線繼續北伐?

擡頭向顏皞熙道:“詩畫社的沙龍,能不能歇歇,暫且不要去?你如今整日在學堂,一禮拜就這麽一天假,不如帶著妹妹回來,用心做功課。”

“小叔,正是一禮拜才這麽一回,機會難得,所以要去哪!功課在沙龍做更方便,藍先生謝先生都在,正好解答難題。”

安裕容幫腔:“你小叔是想你們了,想叫你們兩個回來陪陪他,他不好意思說。”

顏皞熙轉轉眼珠:“安叔,小叔哪裏用得著我們陪——”

顏幼卿只好咳嗽一聲,換個由頭:“你兩個畢竟未成年,到處亂跑,萬一……”

“哎,小叔,安叔不是常說,你像我這麽大的時候如何如何。作為你的親侄兒,本人不說文武雙全罷,怎麽也有自保之力。要不,禮拜日我把妹妹先送回來再去?”

顏幼卿頗感無奈。許多隱情憂慮沒法明說,轉念一想,當初長兄去世,自己被迫獨立支撐,也正是侄兒如今這個歲數。為其擋風遮雨,終須任其櫛風沐雨。遂道:“便如此罷。你也確實大了,凡事多動動腦筋,切莫魯莽。”

安裕容想想自己這個年紀時候做派,不堪回首,更覺無顏教訓,擺出長輩模樣叮囑:“記住你小叔的話,萬一有事,馬上給家裏打電話。”

吃罷晚飯,兩個孩子乘車回了學校,徐文約也縮回二樓書房做自己的事。自從黎映秋隨同鄭芳芷移居清灣鎮莊園,因嫌棄家裏冷清,他整日盤踞在兄弟宅子裏。近日更是幹脆留宿書房,徹底懶得回去了。

安裕容、顏幼卿仍舊坐在一樓客廳,整理生意上各類單據。安裕容瞥見茶幾上隨意扔著的報紙,道:“下午叫皞兒打岔,今兒個的新聞還沒看。阿卿,給阿哥念幾則來聽聽。”

看報讀報,既是長久養成的習慣,亦是兩個人之間獨有的情趣。顏幼卿猶記得,曾經如何懵懂無知,便是在一日日為峻軒兄讀報的過程裏,懂得了許多大事。後來常日忙碌,更兼自己見識增長,漸漸不再亦步亦趨聽從峻軒兄教誨,如這般促膝並肩,一個念,一個聽的時刻,實在是久違了。

也不拘報上寫了些什麽,拿起一張開口念道:“本報江寧快訊:宋公國葬儀制議定。”心想原來是有關宋承予葬禮報道,大約老生常談,不會有什麽重要內容。本想換一則,見安裕容手裏攏著幾張發貨單據,動作從容悠閑,神情恬淡安詳,似乎也並不在乎念的什麽內容,遂繼續道:“此前有關宋公葬禮儀制,曾幾方爭執,不乏主張國民禮制者。然宋公有殊勛於國家,其畢生存留最大事實,為反對專制之奮鬥,反對腐敗之奮鬥,及為政府正義之奮鬥,此種思想已深入全國人心。若以此功勛論,國葬禮制實至名歸……”

安裕容頷首:“宋承予作為華夏革命肇始領袖,與其評定武功實績,不如衡量思想影響。這話沒說錯。只是國葬這回事,又是個什麽章程?革命黨並無先例,總不能照搬祁保善的葬事罷?真往大了辦,錢財也不是個小數目。”

祁保善至死不忘復辟,其葬禮也堪比帝王。當時報紙上照片紛至沓來,舉國皆知。

顏幼卿往下掃視幾行,道:“新聞裏沒提。後邊只說‘江寧各方議定,宋公葬禮為國葬儀制。禮儀細則,當於寢陵竣工之前公布……’”

接下來便是長篇累牘關於儀制及寢陵方面的說明。原來早在宋承予病勢沉重之時,便已遵照其願望,於江寧城中練江南岸紫霞山選定良址,建造寢陵。因其病情惡化速度出人意料,三月底逝世時,寢陵尚未竣工,靈柩暫厝於紫霞山麓停雲寺,靈堂與追悼儀式亦設於此。

“原來如此。看來這葬禮,一時半會竟辦不完了。”

“恐怕是這樣。啊,這後邊還有一篇,《國葬籌備委員會成立通告》。”顏幼卿念道,“經黨總部執行委員會委員共同推舉,範濟白出任國葬籌備委員會會長。”語音不由得一頓。安裕容隨即擡起頭,望向他。

“誰?誰做國葬籌備委員會會長?”

顏幼卿把白紙黑字鉛印的姓名仔細再看一遍:“是範濟白。蕙城軍司令……範濟白將軍。”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沒說話。安裕容放下手中單據,嘆口氣:“龍翔淺底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更何況是落入地頭蛇手裏。範濟白這個蕙城軍司令,怕是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