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意氣入囹圄(第4/4頁)

“那就先拿十套。下個月的貨已經在路上,到了都給你。剩下的第三批補齊如何?”

杜召棠依舊搖頭。徐文約插言:“這東西不比西藥,等著緊急救命。你要這麽多這麽急做什麽?”

“咳,你不明白。”杜召棠幹了杯底,安裕容從旁滿上。

“是有人帶到北邊去,搞情報用。”杜召棠放低聲調,露出一個曖昧猥瑣笑容,在耳邊比劃兩下,“走太太如夫人枕邊風之路,懂吧?自從去年開戰以來,加上祁保善一死,北邊亂得不成樣子。咱們申城的時髦玩意兒,那幫女人眼饞得厲害著呐。況且戰局瞬息萬變,情報何其要緊?你們說,這是能拖延的事麽?”

聽他這般說,安裕容也正了神色:“我盡量想辦法,過幾天給你回信。實在不行,也替你弄點差不多的好東西交差。”

“那哥哥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既已談及戰事,順理成章說起時局方方面面。大約難得如此輕松自在,杜召棠越喝越有興致,嫌棄安裕容、徐文約不夠痛快,非要拉顏幼卿拼量,酒到杯幹,高談闊論,攔也攔不住。

“……我告訴你們,這可是機密——現在肅清運動的風向——開始變了。上頭說了,要嚴防內部分裂,後院起火。我一個北黨,僥幸得到魏司令慧眼賞識,底下肯拿正眼看我的,原本沒幾個。可最近忽然冒出一幫人,據說是要乘北伐東風,深入推動底層革命,被他們劃歸為‘新黨’。我這個‘北黨’冷不丁變成‘核心黨’,是自己人了,哈哈。”

革命黨起源南方,所謂“北黨”,專指如杜召棠一般原屬北方陣營,後投身革命者。自革命黨成立之初,流派紛爭便不曾斷絕。如此前唐世虞與魏同鈞相爭,暗地裏便有“元老幫”“將軍幫”之稱。

“乘北伐東風,深入推動底層革命。這意思,莫不是指抗租罷工之事?”徐文約問道。

“聰明!據說革命黨成立之初,喊著為民生民權奮鬥,鼓動農民抗租,工人罷工的事兒沒少幹。這兩年備戰,後方自然以穩妥為重。誰想‘新黨’這幫人,把局面又攪起來。”杜召棠這半年得同僚普及,於革命黨歷史內幕,知道得不少。他一番解說,三人厘清緣由:魏同鈞為了奪權和打仗,力壓後方各種矛盾鬥爭。加上軍需日益增加,自然不可能與供應糧食的地主,還有開工廠的洋人夏人老板過不去。如此一來,原本因革命而緩和的盤剝工農現象很快復燃,甚至變本加厲。“新黨”一派人正是抓住了這個機會,在底下煽風點火,迅速占領陣地。

“你們瞧罷。這幫人吃裏扒外,拖北伐後腿。魏司令必定動用雷厲風行手段,清理門戶。”

日子匆匆過去,徐文約趕在下鄉前夕,將謝鯤鵬、藍靖如及另外幾個同聲詩畫社骨幹成員請到一塊兒,一力主張,叫他們將原本定下的新一期社刊主題“勞工問題面面觀”改為“華夏傳統藝術形式價值之討論”。又叮囑他們過一個禮拜務必搬家,方與安裕容等離開申城。

五月中旬最後一個周日,一行人已然在清灣鎮莊園小住七八天,任憑約翰遜如何不想走,也開始磨磨蹭蹭收拾行裝,預備回城。他們萬萬不曾料到,就是這一天早晨,許多歇工睡懶覺的市民仍在夢鄉,盎格魯租界威妥瑪路七號巷甲-3號突然遭到警察查封,以謝鯤鵬為首的若幹“同聲”詩畫社成員被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