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色的帶子一頭縛在那對腕骨突兀的纖細腕子上, 一頭穿龍榻一側雕花鏤空而過。

發燙的指尖被冰涼的空氣激得難受,微微屈起,忍不住地摳進手心的掌肉裏。

手背上的每個骨節都是用力過猛的慘白色, 繞著微微爆出的蒼青色筋脈蜿蜒而行,可那手心又是熟透了的紅, 紅得要滴血那般, 仿佛握緊了拳就可以將那點羞赧偷偷藏起來。

“嗯……”

噼啪噼啪——

屋外下雪了,亦或者說是雨,掩去了屋內不小的動靜。

明明是冬末初春的時節裏, 屋外的氣溫卻高得有些反常, 凝不成雪花的那些個水珠順著高挑的檐角滑落下來, 形成一道水做的簾幕, 和著空氣裏的灰塵,化作不怎麽好看的泥點子,四處飛濺, 濺到窗沿上,弄臟了窗欄赭紅的雕花, 臟兮兮的。

那雙凈手猛地張開,汗涔涔地, 可憐極了,手心打著滑, 不斷往上去攥那系帶, 將那束縛逼迫自己的元兇當作了救命的稻草,拽著它拼命往後逃,往後退,一下子撞在了欄杆上。

金絲楠木制成的欄杆承不住這撞擊的重,“咯吱”一聲響。

紀箏猛然睜開眼, 從中拔出了半絲神志。

床頭那工藝精巧的鏤花龍圖騰,龍須飄起,張牙舞爪,神情莊穆。它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榻間的那對璧人,凝視著當今的真龍天子——衣服亂了,發冠散了,全身沒有一處不在哭泣,不在下雨。

上面下著大雨,生理性眼淚難以控制地往下滴答,全身汗透了,底下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臟兮兮的雨。

紀箏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水做的。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得。

方才踩過地面的凈襪早就被人除去,皺眉丟去了一旁,因而此刻那雙玉足踮在床榻上,不住地蹂.躪踩踏著身下的錦緞被褥,玉足尖兒也徒勞地勾著空氣。

活色生香。

明辭越衣冠整齊地注視著他,注視著泥濘中的九五之尊。

天子這種時候最是不肯與他對視。

他發現原來侍弄這人兒帶來的愉悅,要遠大於去疏.解他自己。

只有捏在手心裏,明辭越才敢一遍遍確認,這人終於屬於自己了,歸自己了。

這種細嚼慢咽,一點點的拆骨如腹,令那顆他壓抑敏感又變態瘋狂的心滿意到極點。

明辭越恨不得即刻拿筆將此時此景畫下來。

這人不是別人,是當今天子,這榻不是別的榻,是延福殿的龍榻。

“為什麽要哭……”他用指尖點了那滲紅眼角旁的淚,貪婪地點過每一滴淚,再伸回來,緩緩摩挲潤澤自己幹裂的唇。

“為什麽要哭。”這下子他的聲音也染上了重重的潮氣。

天子沒有睜眼,看不到他此刻與往常迥異的神情,看不到他在笑。

“別哭……”一邊說著,他幹脆俯下身子,去吻那淚,一滴一滴親過,“別哭啊。”

“聖上,睜眼。”是命令又像是蠱惑,“睜眼看看我是誰。”

紀箏的眼睛腫腫的,想要睜開極為困難。

那聲音被欺負狠了,也成了潮紅色的,委屈極了,“皇……”

“皇上,皇上!皇上在裏面麽。”

雨雪聲裏雜進了一個腳步聲,越跑越近。

紀箏猛然想起身,要推開明辭越,那條白色的帶子瞬間將他拽了回去,動彈不得。

他擡頭與明辭越對視,用眼神暗示他,心裏也在一遍遍默念,“皇叔,快放開朕。”

明辭越回視他,又漠視他,無視那暗示。

紀箏只得用腳去踹明辭越,可明辭越根本不看也不在乎屋外,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陰冷,晦暗,周身氣壓低得異常。

“這才卯時,喊什麽喊!”是顧叢雲,原來他早已醒了,紀箏的注意力猛然被吸引過去,更加愕然慌張。

“嘶……”一瞬間,那脆弱的喉結被叼住,銜在了口齒之間。

紀箏瞳孔瞬間放大,沒能壓住聲音。

“乾英殿那邊要傳聖上去上朝呢。”外面那人不甘心地連連喚道,“聖上,聖上該上早朝了。”

“天子還睡著呢,不去。”

顧叢雲的聲音還遠遠地飄來他的耳畔,“太皇太後不是從來不用聖上上早朝麽,今日又是怎麽了。”

“奴才哪能知道,只是聽說宮外昨夜出了大事,太皇太後很生氣,大約……大約與聖上有關。”

是水閘之事!

紀箏猛地繃緊了身子,更加劇烈地去反抗,兩只腿徒勞地撲騰著,用氣聲喊了出來,“放開朕,快放開朕!”

“明辭越你瘋了嗎,嗯……聽不見朕說話嗎?!”

系著白色帶子的手被高懸在頭頂,掙紮不開,越是用力,腕子就被摁得越緊,柔軟的布料也來回揉成了繩索,勒的越發緊實,在雪色的肌膚上來回劃出了道道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