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3/5頁)

兩人披著一大一小的袈裟,頭發高挽成發髻,藏在鬥篷的帽子下面,低垂著頭。一路上馬車駛得飛快,顛顛簸簸,連夜趕回京城,不斷地通過數道關卡,不斷有人上來掀簾檢查,他們裝模作樣地雙手合十作揖,靠著夜色蒙混過關。

越是臨近宮城,紀箏就越是緊張,他聽著車窗外的侍從給守宮人介紹道,“裏面的這位是靈蒼寺的玄遷大師。”

明辭越剛要點頭行禮。

“璟王殿下?啊,那這位……”那侍衛還穿著素服,被嚇了一大跳,聲音沒壓住還引來了旁人側目。

紀箏坐在明辭越面前看得一清二楚,那泛著雪白光芒的刀刃就藏在聖潔的袈裟之下,已經微微探出了頭,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讓這無辜侍衛悄無聲息地倒地。

他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

“恭迎二位回宮,聖上宅心仁厚,萬福萬安,卑職這就開宮門。”

紀箏:“?”不是他一個暴君人設怎麽就仁厚了。

*

乾英殿上,整個殿內掛滿了白色的喪幡,全部人著素衣,連帶著龍椅之前都被攏上了一塊屏風,隱隱約約能夠看清,那龍椅上端放著玉璽與十二旒珠的冕冠。

上書“大燕世宗德和皇帝之位”的牌位被武安侯端端正正地拿在手中,他從殿門出發,穿過素服而立的文武百官,行三叩九拜的大禮,朝著那個夢寐以求的位置進發。

今日舊帝在這裏葬送,新帝也在此產生。

他的嘴角近乎猙獰地抽搐著,經歷了痛喪骨肉的大悲,改朝稱帝的大喜,神志已經不甚清明了。

半身癱在椅子上的太皇太後,幾日之內,滿頭花發,被擡至皇位一側,病怏怏地勉強做儀式見證,見到武安侯這般模樣,沉默地搖了搖頭。

掌管儀式的大太監李儒海替他接過牌位,又將玉璽遞交到他的手中,在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他頓住了腳步,回首望下,皺起了眉頭。

“怎麽不喊聖上萬歲呢。”

“喊,喊啊!”他抓著玉璽的手微微顫抖,“朕就站在你們面前,都瞎了嗎,聾了嗎?”

有人帶頭,全朝文武悉數跪下,但仍沒有人先開這個口。

“報!稟侯,侯爺……”那人從殿門外慌張闖入,連滾帶爬地跑至階下,擡頭看著武安侯,沒反應過來,又脫口而出侯爺,因而又無故挨了一腳。

“城外,城外浩浩蕩蕩來了批人,聽說是護送聖上回宮,聖上就跨坐在為首的馬匹上,叫您出去一見。”

“怎,怎麽可能?”

底下嘩然一片,以宣將軍為代表的幾位老臣驚喜萬分,忙著追問,“可看清了是聖上?”

那傳話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誇大了一通講,連聖上穿著皇袍,梳著玉冠,帶著寶劍的細節都腦補了出來。

“太好了,那還等什麽,快快開啟……”

“不!”牌位嘩地一下被掀翻在地,滾去了殿門口,應聲裂出了數道紋路,“假的,是假的,紀朝鳴死了,死在那山溝溝裏了,有我兒子給他黃泉路上作陪,連灰……灰都不剩了……不,給我召集禁軍的隊伍派出城去,敢阻攔者格殺勿論!”

全場駭然,寂靜片刻,繼而無數官員紛紛起身,亂作一片,“武安侯,你這話可是要弑君的意思,想清楚啊。”

“你有欽定監國的聖旨,越位稱帝,此時收手,或許還可能從輕處置。”

“收手吧,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鬧劇該結束了。”

“憑什麽,一個昏庸無能的兔崽子,你們肯跪他拜他,把大燕葬送在他的手上!”

無數大臣聽之啞然失笑,七嘴八舌,“聖上才是正統啊。”

“再昏庸無能,也曾為要回貢品而親臨冬狩節,對峙西漠人。”

“他開閘放水,可無意救了下遊萬千百姓啊。”

“你是想要大燕今日就葬在你的手上?”

大殿門的“吱呀”一聲在混亂喧鬧之聲聽起來清晰無比。

一雙細白的凈手撿起了牌位,輕吸一口氣,吹了吹灰,“武安侯,你說朕這昏君,憑什麽呢?”

“怎麽皇帝輪流做,就是輪不到你?”

方才還說在城外的聖上怎麽可能突然之間就殺到殿門口!

“是鬼,是鬼!”武安侯眼前一片暈眩,好似幻覺一般,他猛地抽出了一旁侍衛的佩劍,穿過驚呼逃竄的一眾官員,沖了上去。

還未撲到一半,就被一道月色劍光擋住了。武安侯本就是行伍出身,再加上此時猛受刺激,竟比平時功力高出不少,硬生生抗下幾擊,與明辭越扭打在一起,連接下了無數回和,兩人一路翻滾,打去了高階之上,皇位之旁。

侍衛忙著去門口攔堵一擁而上的顧家府兵,整個大殿的人幾乎都逃光了,躲去殿門口,剩下個半殘的老婦人,出不了聲,驚恐地瞪著眼也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