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3/3頁)
他仿佛憋氣了一個世紀,如光滑的魚苗躍出水面,氣喘籲籲地張開了嘴,“你不一樣。”
你不一樣,你跟他們不一樣。
“我好想你。”
下一瞬,他的唇舌被一股炙熱銜住了,吞噬了,埋沒了,帶著他向後仰倒,跌進那片淺紅色的春潮海裏,海水爭先恐後地往外溢,打濕了那些衣,沖走了他們唯一的岸。
什麽東西順著耳廓往裏滑,瘋了似地反復癡喃,“我好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想你,想見你。
紀箏勉強扒住盆邊探出了頭,他被男人托舉出水面,昂首無聲地嘆息,只來得及輕聲重復那人的一句,“我也好想你。”旋即又被拖進了水。
這裏是沙漠中的最後一處綠洲,水將他們容納,親吻。
…………
軍營主帥帳中,窄小的行軍床上,兩人側臥著緊挨而眠。
紀箏沒睡著,不敢翻身下床怕吵醒皇叔,只得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他的指尖沿著胸膛上新增的那條疤痕慢慢爬行,遊走。
疤痕兇險,穿過了左胸膛,只在肋骨向上的心臟部位微微變淺。
紀箏知道那是他的那塊胸甲為皇叔擋下的一刀。
“再睡會兒。”明辭越沒有睜眼,反握住他的手,沉聲。
紀箏的手伸過去扣住他的後腰,反反復復檢查著傷痕,“你知道麽,來之前一路我都在想,如果你傷了腿,終身只能坐臥著,就回京城替我主持政事堂。”
紀箏的手又向上攀住他的臂膀,“如果傷了手臂,再拿不起刀劍筆墨,就去北酈山下看馬場,做個最富有的弼馬溫。”
“如果傷了眼睛,那就去國子監做個萬人敬重的教書先生。”
“如果傷到了頭,就去找個地方養老做當地最悠閑的小地主,騎頭小毛驢……”
明辭越笑了笑,“我記住了,如果落馬一定頭先著地。”
紀箏佯怒,在被子下用膝蓋頂了頂他的小腹,“想得美,你哪都傷不了!”
這話說罷,兩人都沉默了。
如果重傷……可惜明辭越明明已經是滿身的傷痕,卻依然死守在這裏,讓紀箏能看見他,抱住他,卻帶不走他。
紀箏的神色一點一點落寞下來,“……還會結束麽。”
“會的。”明辭越回答他,“快了,西漠已經耗不住了,等這一戰打完,我們就回家。”
回家,不是回京,是回他能夠永結同心白頭相守的地方。
紀箏極緩地想著,邊想邊嘟囔,“那回去就得讓禮部著手準備了,我從延福殿出發,三媒六聘,八擡大轎去鄭越府迎你。”
“不過禮成前的那幾天你不能再住皇宮了,婚前就滾到一起了,被那些老腐朽知道了又得念叨了。”
明辭越含混地嗯了一聲,“那還有幾天啊……”那手惡意動了動,“忍得住麽。”
紀箏輕吸一口涼氣,嗔怒地拍開他的手,“今天他們說的那兩個三營的士兵是怎麽回事,他倆,兩個男的……你不像不容情理的人。”
明辭越不再動作,睜開了眼,沒看他,看向帳頂,淡淡道:“這是規矩,分開是為了他們好,這場戰爭我們已經損傷三萬余士兵,若是在同一個戰營裏,折了一個,另一個也走不了了,要活,只能活一對。”
“誰都有可能傷亡,每一天都有可能傷亡,包括我。”
“如果,聖上來的時候,我是真的重傷。”
紀箏偏開目光,故作輕松地笑笑,“我不都說了麽,如果你傷到了腿那就……”
“我是說傷到這的。”明辭越帶著他的手貼在胸膛前,肋骨上,“那種重……”
紀箏猛地縮回了手。
他囁嚅半晌,恨恨道:“那我也還得活著啊,活著當皇帝,活著才能帶你回家。”
明辭越微微一愣,沒出聲,低下頭來靜靜地凝視著他。
“真的。”紀箏嘆了口氣,“我第一次覺得當皇帝挺好的。”
可以動用一切權利,不顧一切飛奔而來,保護你,還有這片你愛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