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奚容受傷後在蕭玠的寢宮住了下來,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林清羽聽小松子說,蕭玠一有時間就守在病榻前,甚至會親自喂奚容喝藥。蕭玠向來是被寵的那個,不怎麽會伺候旁人,給奚容喂藥時笨手笨腳的,湯藥灑了一床,奚容卻很是受用。

“這哪是皇上和太監,”小松子嘖嘖稱奇,“親兄弟都沒他們親。”

奚容苦肉計果然奏效。眼下除了他,蕭玠眼中已看不到其他人。早朝一結束,蕭玠就火急火燎地往寢宮趕——他要回去陪奚容換藥。

蕭玠坐上轎輦,向小軒子抱怨道:“朕來不來上早朝有什麽區別,朕又不懂這些。反正有母後垂簾聽政,還有林……”話說到一半,蕭玠咬了咬牙,恨恨道,“還有那個人坐鎮朝堂。他們不需要朕,為什麽還要把朕拘在紫宸殿聽政?有這個時間,朕還不如多陪陪阿容。”

小軒子道:“皇上,奚公公說了,您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只有您能坐在紫宸殿的龍椅上。您坐在上頭啊,就是在告訴文武百官,大瑜的天下是您蕭家人的。”

“大瑜本來就是蕭家的啊。”蕭玠道,“百官都心知肚明,哪需要朕去告訴他們。”

小軒子低聲道:“可奴才聽說,有人覺得現在的大瑜一半是姓溫,另一半是姓林呢。”

蕭玠一愣:“溫……林?”

這個溫,自然是指溫太後。溫太後垂簾聽政後,溫國公重回內閣,溫氏的族人姻親也有不少得到了重用。其中有一個叫李潺的,蕭玠有些印象,此人清風朗月,年紀輕輕已是四品兵部侍郎。李潺今日早朝時說了一大堆話,好像是在向戶部要西北的軍餉。至於這個林……

蕭玠正想著,轎輦忽然一停。他向前看去,臉倏地沉了下來。

這個林,除了林清羽還能有誰。

林清羽和李潺在前往兵部的路上偶遇蕭玠,兩人按照規矩跪地行禮。

蕭玠再是蠢鈍,也清楚自己的皇位是怎麽來的。在奚容“遇刺”前,他對林清羽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不讓林清羽行此大禮,還因為人家長得美想主動親近。而現在,他只要一看到林清羽,就會想起奚容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模樣。

在他眼中,林清羽依舊是那個林清羽,氣質清冷,和明艷不可方物的容貌形成惑人的反差,卻看得他心驚肉跳——就是這樣一個大美人,險些要了阿容的命。

他不會再去欣賞一個要害阿容的人。他要保護好阿容,不會再讓別人傷害到他。

林清羽和李潺跪在地上,遲遲未聽到“平身”二字。林清羽擡眸看向蕭玠。對上他的目光,蕭玠下意識地身體一縮,眼中流露出害怕和警惕。直到小軒子開口提醒,蕭玠才道:“起、起來罷。”

林清羽道:“皇上臉色不好,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蕭玠努力板著一張臉,色厲內荏道:“朕的事,輪不到林太醫過問——小軒子,回宮。”

李潺是林清羽和太後在前朝的心腹之一,他見皇帝對林清羽如此態度,不由擔憂起來:“林太醫真的不欲和皇上解釋麽。即便皇上不理朝政,但他終究是天子。有聖心總比沒聖心好。”

林清羽道:“解釋無用,蠢人只會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況且,奚容既然想把行刺一事算到天機營頭上,定然有把握天機營不會去拆他的台。若我沒有猜錯,奚容在掌權的這段時日,借天子之名,收服了不少人心。”

在一些人看來,垂簾聽政的太後始終是外戚,遑論他區區一個太醫。崔斂如是,那些姓蕭的老王爺亦如是,他們打著忠於蕭氏的名號,寧願對一個閹人言聽計從,也不願見到外戚專權的局面。

李潺訝然道:“可天機營的令牌,不是在您手中麽?”

“天機營是天子爪牙,世世代代只為龍椅上那個人效命。我的令牌相比天子,算得了什麽。”林清羽沉吟道,“我在想,奚容的苦肉計早不用,晚不用,為何是在這個時候用。”

李潺想了想,道:“莫非,是因為西北?眼下顧大將軍正試圖收復雍涼。雍涼是大瑜北方的門戶,只要將其拿下,西北之患也算解了一半了。”

林清羽道:“奚容傷後必須靜養,無力過問朝政。在此關頭,他為何要放權?”

“或許,他是想讓我們放松警惕?”李潺恍然大悟,神色微變,“林太醫的意思是,他要來大的了?”

“風雨前,總有風平浪靜之時。”林清羽冷冷道,“但凡他還有幾分理智,就不該這種時候找死,讓西夏有機可乘。”

“他是個太監。”李潺憂心更甚,“自古以來,有幾個手握權勢的宦官是真的在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只要能達到目的,他什麽做不出來。”

林清羽壓抑著洶湧的惡意,緩緩沉下一口氣:“可我們不是他。此時,還應以西北為重——江南的那批糧草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