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3/4頁)

馮依依見是讓梅桓去,松了口氣,把話頭接了去:“天黑,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再跟他說說,”馮宏達又叮囑,“改日親自去登門道謝。”

梅桓笑著應下,手腳勤快的提起酒壇,走了出去。

相對於馮家那邊的熱鬧,小竹園冷清許多。

清順好不容易按照吩咐,從藥堂裏找回藥來。

結果,前幾日下雨,藥堂倉庫進水,情急下,不少沒有處理的草藥,亂糟糟的塞在麻袋裏。

婁詔蹲下,伸手解開麻袋。

“大人,不如等明日讓人處理分開。”清順彎腰,看著那袋子草藥,眉頭皺起。

可他有什麽辦法?婁詔一定要,他只能大晚上匆匆尋過來。

“有切刀?”婁詔問。

“有。”清順回。

“拿進來。”婁詔站起來,手裏拍了兩下。

清順照辦,將草藥切刀放在地上。

“你們都下去。”婁詔道了聲。

燭光中,婁詔臉色清淡,眼眸中更是深沉,沒有半點情緒。

清順皺眉,自從離開京城,這是第一次見婁詔如此神情。起先幾日,與馮依依相逢,人還是有些改變,他看得出,婁詔是想挽回。

如此模樣,也就只能是為了馮依依。

廳門關上,只剩下婁詔一人,影子孤獨的落在墻壁上。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像市井上男人那樣,露出手臂。隨後卷起袍擺掖在腰間,拖著小凳坐下。

婁詔倒出一些草藥,各種的混雜,散在地上。

燭火微晃,他彎腰低頭分揀著,混雜的草藥味鉆進鼻子,看不清的尖刺紮進手指。

婁詔在想,是不是馮依依幫他熬藥的時候也是這樣辛苦?藥草的多少,熬制的火候?

他只是在分揀草藥,而她當初為他下廚,拿針,縫了歪歪扭扭的香包,他卻轉手不知放去何處。

做這種事情,原是這樣枯燥乏味。馮依依那愛熱鬧的性子,為他而靜下來,認真做著會讓他開心的事。

他,回魏州,都不想帶她。

今晚的再次拒絕,婁詔看回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當初自己所作所為。

她努力,想和他享有美好;他始終冰隔一處,與她劃開。

婁詔指肚再次滾出血珠,慢慢凝聚,最後滴上深色瓷磚。可他仿佛試不到,伸手進麻袋,掏出草藥,繼續分揀。

“咳咳。”婁詔咳了兩聲,一把草藥塞進切刀。

哢嚓一下,草藥從中斷開,一分為二。

婁詔嘴角笑開,全是冷冷的譏諷。他現在看自己,就像當初看政敵一樣,如何都是不順眼。

他怎麽就以為,一張藥方能換來她的回頭?幾句挽留的話,就能得到她的心軟?

屋外,清順嘆口氣,站在夜色中守著。

有腳步聲來,清順趕緊走上去,發現來人是梅桓,正在仆人引領下,往這邊來。

“打攪了,我家老爺讓我來道謝前日之事。”梅桓上來便是一禮,手裏的酒壇也沒讓他覺得累贅,動作十分輕松。

清順上前接過,心情有點復雜:“客氣,只是舉手之勞。”

梅桓站直身子,眼睛看去清順身後的房間:“婁先生……”

“我家先生歇息了。”清順客氣笑笑。

這時他要是放梅桓進去,婁詔下一瞬就會宰了他。

屋裏適時傳出一聲輕咳,以及切刀的聲音。

“這,”梅桓很沒眼色的指著屋門,“我聽有人咳嗽,在切草藥還是什麽?都這麽晚了。”

清順不慌不忙,引著梅桓往前走:“梅公子路上好走,天晚下雨就不留你。”

梅桓只是笑笑,也沒再說別的。

打發走梅桓,清順繼續回去守著,直到半夜雨停,裏面的人還是沒睡。

扛不住睡意,清順躺在檐下的靠椅上,睡了過去。

翌日,天還未亮。

清順被蚊蟲咬醒,趕緊站起,輕步走到門前,擡手敲了兩下。

“進來。”裏面是婁詔的聲音,略帶沙啞。

清順輕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地上一片狼藉,藥草渣子,灰塵,到處都是。

再看正中座上,婁詔安靜坐著,除了頭發落下幾縷,依然還是那副模樣,冰冷淡漠。

“大人,這是……”清順看著地上分好的草藥堆,幹癟的麻袋。

婁詔用了一宿,將所有藥分了清楚。

“讓人分樣收好。”婁詔淡淡開口,沒有情緒。

“你的手……”清順低頭,盯上婁詔的雙手。

那雙手是拿筆的,策劃朝堂,編撰詩書,如今傷痕累累,凝固的血沾在指尖,劃痕從手背長長穿過。再不見細長白皙。

婁詔看去外面,雨已歇,晨霧初起,辛城的夏日,潮濕氣總是很重。

“還缺了幾味藥。”婁詔手搭在扶手上,眼簾垂下。

清順點頭,回道:“那幾味藥珍貴,辛城很難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