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安平河寬五六丈, 安平橋是一座跨河的拱橋,當年修造時,特意蓋了頂。青瓦檐下, 掛著一盞盞紅色燈籠, 美人圖, 花卉魚蟲, 玉兔蟾蜍。

婁詔拉著馮依依走去橋上,帶著穿過來往人群。橋上人多, 不小心就會擠散。

橋下河水悠悠,單篷船從橋洞穿過,輕搖而去,晃開了飄著的河燈。

馮依依舉高手裏糖球,就怕那一層甜蜜糖漿沾上別人家衣衫。

下了橋,繞過幾條小巷,人終於沒有那麽擁擠。婁詔帶馮依依往路邊慢慢走著, 手指張開,與馮依依的相扣, 好似這樣, 兩人之間就會更加牢靠。

“去哪兒?”馮依依問。

婁詔回頭張望, 見著國公府那倆婆子已然被他甩掉。

“前面。”婁詔擡手一指。

雖然兩人之前是夫妻,但是在外面從未這樣親密牽手。馮依依有些羞赧,手往回抽了兩回。

路上是有經過一對對的男女,也是相互間羞澀談說。

掩飾般,馮依依咬下一顆糖球, 圓滾滾的含進嘴裏,撐起了一半腮幫子。

兩人慢慢走著,婁詔稍一側臉, 就見著馮依依安靜的吃著,乖巧的像一只松鼠。

“好吃嗎?”婁詔問,盯著馮依依手裏半串紅艷艷的糖球。

馮依依點頭,舌尖還帶著酸酸甜甜,兩眼酸的一眯:“好吃。”

“誆人,”婁詔手指點著馮依依額間,笑著道,“眉頭都皺了,還說好吃?”

馮依依小巧舌尖探出,舔掉嘴角的糖渣,口裏還有酸出的口水:“因為好吃,眉頭才皺。”

“真的?”婁詔習慣的蹙眉,一臉不信。

然後,婁詔攥上馮依依的手腕擡高,自己微微垂首,張嘴咬上她手裏糖球,從那竹串上吃了一顆。

馮依依反應上來,那顆糖球已經被婁詔吃進嘴中。

“依依說的對,真的好吃。”婁詔笑著,細長眼睛染著笑意。

馮依依收回手,下頜微揚:“你以前沒吃過?”

“吃過,很久之前。”婁詔道,攥著馮依依的手繼續往前。

孩童時候自然會吃,後來大了,對這些零嘴之類沒了興趣。

猶記得,母親領著他,抱著弟弟,這樣在京城看燈,父親跟在一旁,一家人歡和。

全是燈,檐下,樹梢,橋頭,船尾,各色花樣,造型各異。

“那是什麽?”婁詔指著一處攤位,正見一位郎君給女伴買了一碗。

馮依依看過去,是一處設攤賣食的,裝飾精美的車架裝載食物,攤主笑臉迎客。

“冰雪冷元子。”馮依依往前去看了一眼。

那是用黃豆和糖做成的小團子,後面放進冰水中,夏天吃著尤為解暑。現在已是秋日,不想還有人賣。

婁詔點頭,隨後走去攤前,回來時手裏端著一個小瓷碗。

兩人站在路邊,避開別的行人。

“嘗嘗?”婁詔小勺舀了兩顆元子,送去馮依依嘴邊。

元子如其名,冰雪一樣白,軟軟的,看著就讓人有食欲。

“給你多加了蜂蜜的。”婁詔又往前送送,“你吃不了,剩下的我包,成了吧?”

馮依依抿抿嘴,攥著糖球不好接碗,腦袋微微往前,張口含住青瓷小勺。

甜軟在嘴裏化開,貝齒輕咬,試著那元子獨特的軟彈,果然湯水是槐花蜜的味道。

馮依依不覺眯了眼睛,好吃的總能讓她無比滿足。她愛吃甜,酸,辣,只要不是苦的,她都愛。

婁詔一顆心軟下,看著馮依依吃他送上的東西,他比她更滿足。便想,以後養著她,是多有趣的一件事。

吃完冰雪冷元子,婁詔回去給攤主還碗,像許多普通人家男子那般,付上幾個銅板。

馮依依看著,分明還是婁詔,卻又不一樣。

前面還有一個食攤,車架掛滿燈籠,攤主面前的鍋裏冒著熱氣,板上是熱乎的鵝鴨雞兔肚肺。

馮依依走過去,肚肺煮得軟爛,湯汁的味道早已滲進去。

婁詔走過來,見著馮依依手裏托著一個荷葉,上面就是各式肚肺。

“這些可以吃?”婁詔皺眉,看著絲絲熱氣,胃中開始翻滾。

“自然能。 ”馮依依竹簽挑了一塊送進嘴裏,肉香四溢。

有些東西不能只看表面,其實吃到嘴裏很香。原先她也和婁詔一樣的表情,是秀竹親自示範,後來便也喜歡上這味道。

婁詔點頭,站在馮依依身旁,為她擋著往來人流,留出一片小天地,讓她安靜吃東西。

“你要不要嘗嘗?”馮依依插起一顆鴨心,往婁詔面前一送。

“我,”婁詔袖下指尖動了動,嘴角漾開好看弧度,“好。”

他俯下頭去,牙齒一對,咬上那顆鹵味,只覺一股血腥味鉆進口腔,胃中不適更甚。

馮依依收回竹簽,有些期待的看著婁詔,燈火下一雙眼睛明亮。

“好吃。”婁詔對上馮依依的眼睛,表情愉悅的咽下口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