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婁詔的手好看, 細長手指捏住的信紙那處,正好是兩個字:龍袍。

龍袍,只有一朝天子才能上身, 玄黑, 明黃, 正紅, 月白,歷朝歷代龍袍只能在宮裏縫制。

可是信上明明說, 扶安的一位繡娘想入馮家,說是自己曾經縫制過龍袍。

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徐魁信中十分肯定,說那繡娘連日子,龍袍的樣子都描述出來,並說龍袍是送來了京城。

“這能是真的嗎?”馮依依問。

看過信,也想過繡娘是不是說的戲台龍袍, 可是看描述的確是天子的五抓龍袍。

婁詔將信收好,垂眸思忖:“既然是幾年前的事情, 說不準就是真的。”

這種事當時必定是不敢說, 過了幾年沒事, 那繡娘想必以為事情過去,又想著要到馮家的差事,這才只對徐魁說出。

馮依依垂首,明白為何這信從徐玨手裏過來。當是徐魁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仔細為上。

婁詔坐下, 手臂搭上桌沿,眸色深遠:“此事先別說出去,或許這是一個方向。”

誰會要龍袍, 從這上面想,京城中可跑不了一個人,永王。

當年奪嫡,永王將自己洗了個幹幹凈凈,全部罪名嫁禍給晉安侯府。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就算永王事事爭先,最後先帝仍是將皇位傳給了體弱的五皇子,也就是現在的晏帝。

惠帝稀裏糊塗一生,到最後到底做了一件明白事。

之前只想在晉安候府舊案,人口略買案上下手,而這兩個案子上永王早有準備,進展實在緩慢。

若是改變方向。明裏依舊查兩案,拉住永王的勢力,實則底下查龍袍。

龍袍,那豈不是真的謀逆大罪?

婁詔心中定下主意,擡頭看站著不語的馮依依:“夜深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馮依依點頭,婁詔梅桓相認,也算去了她的心事。剩下的她不懂,就不想添亂。

順天府是辦案子的朝廷府衙,明日人員還得正常來上值,她留在這邊不妥。

“梅桓呢?你打算怎麽安排?”馮依依問,“要不要帶他一起回去?”

婁詔神色稍緩,嘴角起了笑意,眼中亦有一股促狹:“怎麽?怕他想跑,你就堵著門?”

馮依依臉頰一熱,手裏的空信封扔到婁詔身上:“反正我把他堵住了。”

“好,堵住了。”婁詔站起,到了馮依依面前,雙手捧上那張嬌媚臉蛋兒,“我家依依厲害,功不可沒,本官一定在功勞簿上記一筆,屆時好好獎賞。”

馮依依故意想撐開腮幫子,嘴裏鼓氣,一雙眼睛明亮如泉:“我不會客氣,你要獎什麽?”

“這可得好好想想,容本官先賣個關子。”婁詔臉龐垂下湊近,與馮依依碰上鼻尖。

“大人……”

清順剛踏進來,看到一對兒鴛鴦親昵,話語當下卡在嗓子眼,恨不得擡手戳下自己的雙眼。

馮依依趕緊轉身,纖巧身子往柱子後一站,臉頰羞赧發紅,指尖狠狠掐著,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

婁詔轉身,將馮依依整個身影遮擋住,俊美的臉上哪還有適才的和緩,只剩一片冷清淡漠。

“清順,出了一趟京城,不會用手了?”

“不,不是,”清順站在堂門下,不敢前行,“我是過來給大人說一聲,小哥那邊處理好了,正在用膳。”

婁詔雙手背後,擡擡眼皮:“過來。”

清順後脖頸發麻,利索的低頭走過來:“大人,你有何吩咐?”

“站直了,”婁詔倒沒有多為難,只是覺得方才馮依依嚇到的樣子很可愛,“送少夫人回家。”

“好嘞,小的明白。”清順忙不叠的應下。

東方天空已經泛白,馮依依乘著馬車回了婁府。

很快新的一日要開始,昨日裏的驚心動魄過去,只想著接下來是一片風和日麗。

接下來的日子,婁詔依舊很忙,但是眉間不再像之前那樣緊鎖。

婁夫人咳症好了,要穿的厚實些保暖,避免再犯。終歸京城氣候不如魏州濕潤,她適應得困難。

“不打算回魏州了?”馮依依回頭問。

銀杏樹下,桃桃蹲在地上撿著葉子。似乎是覺得好看,像大人那樣往頭上放,當成一朵絹花。

婁夫人站在亭中,裹著掩飾的披風,臉色較之前紅潤許多:“昨兒寫了封信給曹家,解釋了一番。曹家是通情達理的人家,會明白。”

桃桃攥著一把樹葉過來,小手指著馮依依頭頂。

馮依依笑著蹲下,任孩子將樹葉放在她頭上。

“桃桃真懂事。”婁夫人笑著誇了句,轉而又道,“泉兒的事可以往後推推,倒也不急。我留下來,想把你和詔兒的事先辦妥。”

說著,婁夫人不免嘴裏抱怨兩聲:“當大哥的自己不上急,趕緊辦了,礙著後面的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