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竇初開三娘子 玲瓏的“怪”性子

打從這回之後,前院的人回來吃飯時,必要先問一句:“二妹妹今日心情如何?”若回說:“二娘子與往時一般”,兄弟幾個就安心的回來吃飯;若回說:“二娘子今兒又在老太太屋裏待了一天”,幾人就得心驚膽戰,思量著今兒桌上又要出現什麽了不得的吃食了。

於是顧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家來的那位二娘子樣樣兒都好,就是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怪脾氣,愛折騰飯食。心情好了愛折騰,心情不虞也愛折騰,廚下的人一見她,打心裏就發怵,每日都得思量一回姑娘兒今兒是高興著還是不痛快著。

老爺子實在無奈,不得不扔給玲瓏一本字貼:“若實在閑的發慌,便練練大字,你年歲尚小,不必日日鉆營廚事,手上技藝嫻熟即可,鉆營太過,反失其韻。”

玲瓏呆住,還有這種福利?這老爺子為了吃幾口安生飯,可算是破大例了。

做針線能靜心,練大字也能靜心,到四月初八那日,玲瓏練了整一天大字,到晚上,胳膊都酸疼的擡不起來。

二娘子來了又走,去中院沖老太太搖頭,老太太擺手,只要別折騰,隨她去。二娘子走後,老太太就長嘆一聲,想到茹婳自今日之後就得去別人家生活,心下也是難受的不行。

只是生為女子,終究是要經這麽一遭的,誰都免不了。

……

五月,驕陽似火,廚下包了許多粽子也蒸了兩鍋曾瓦(其實是曾字旁一個瓦字,但不知道怎麽弄不出來,念jing)糕,要過端陽節了。

讀書人對端陽節看的很重,南方有曬書的習俗,也有龍舟賽,北方沒這習俗,即不曬書也不賽龍舟,但是會起廟會唱堂戲。

鄒氏同丈夫商量過,決定帶家裏的老太太和女孩子們去趕廟會。

玲瓏知道後很興奮了一場,來了一整年,終於有機會出去看看了。然而出了門之後,玲瓏就開始後悔,一家子小腳女人,只走了小半時辰,還沒挪出二裏地,然後就走不動了,臨時找了一處唱戲的班子前,頂著大太陽坐下聽戲去了。

不僅如此,還拘著家裏女孩們不許亂走,說大些的女孩子出去亂走就是拋頭露面,小的幾個又怕給拍花子拍走了,索性就在此處看戲才安生……

有沿街提籃叫賣杏子的,艾草辮子的,賣米粽的,亂糟糟香噴噴賣羊肉湯的,還有擔著掃帚簸籮簸箕的,賣畫兒的,畫糖人捏面人的,開攤的算卦的,俏靈靈賣面葉子冷淘沽酒水的,噴火頂缸舞大刀的……莫如此刻,玲瓏覺的,歷史皆是鮮活的,整個城裏的氛圍都是活的。

南腔北調,如今是指戲曲的兩個流派,南方愛聽纏綿多情的昆山腔,北方喜聽利落高昂的弋陽腔,戲台上是一出《打金枝》,老太太看的如癡如醉,也不知她是怎麽聽的,戲到哪一折,她只看上面演就能對幾個小娘子說出個故事大概。

戲演完了,老太太也做了總結:“公主娘娘下嫁後,也得守閨訓,孝敬公婆,可見聖人是將天下女兒都一視同仁的。”

言外之意,就是女孩子得守規矩。

玲瓏看著街上來來往住的面容鮮活的行人,心不在焉的與姐妹們一道點頭表示受教。

家裏幾個男孩子汗容滿面的找過來,他們是不耐煩聽台上吚吚呀呀的戲腔的,用衣袖輕拭了臉上的汗,便同女孩兒們說:“你們可有想買的?我們轉街的時候一並幫你們買回來。”

女孩兒從來沒上過街,哪裏知道街上都賣了什麽,只能說:“不拘什麽,只要兄長覺的有趣兒,撿著買幾件兒回來就是了。”

幾個男孩子便走了。

看了一晌戲,老太太也乏了,日頭又實在毒辣,鄒氏便帶一行人回家了。

這就……逛了一場寂寞啊!

結果晚上,府裏就收到了帖子,說初八日,陳府尊請顧家人聽戲。

這哪是什麽聽戲,就是為陳小郎向三娘子正式下訂,得兩方父母俱在,在媒人的見證下寫了訂書交換信物,再蔔個吉利的日子上門下聘,這樁婚事才算徹底成了。

老太太感嘆說:“若你爹當初也同平家下了聘禮寫了文書,二郎就不會被人家搶去了。”

玲瓏卻說:“這原與那些都無關,平二哥長的好學識高人品出眾,別人要搶他,縱是他成了婚,也是有辦法搶走他的。”

老太太半晌不說話,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橫豎是男婚女嫁都再不相幹了。如此,老太太也沒了說話的興趣,攆著玲瓏去寫字,大夏天說這個,憑白惹的人心浮氣躁的很。

初八那日,顧大伯夫妻及老爺子老太太都去了,帶了兩個兒子並三娘子四娘子兩個,余者都沒去,天熱的很,玲瓏帶幾個小娘子坐在樹下翻花繩,午後曬了一甕水,又給幾人洗了頭發換了小衣,幹爽爽的坐屋裏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