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嫁娶的道理 家裏來了女冠夫子(第2/3頁)

顧大伯下了衙,就見鄒氏在屋裏敷著臉,問了原由,鄒氏不好意思的給丈夫說了娘家辦的荒唐事,人已經來了,她拿不定主意,想問問丈夫的想法。

顧大伯安撫鄒氏道:“人既來了,先用著吧,且看看再安排。”

但鄒氏心裏仍是堵的很,不想二娘子三娘子交給這兩人教,只分出一間房舍充做女學堂,讓家裏另外幾個小娘子跟著兩人習字修禮。

兩個夫子,一個姓許,一個姓高,雖是女冠,卻不似當下女冠形容枯槁心死如灰的模樣,她們身上帶了這個時代的女人都沒有的拼死也要掙紮著活出來的勁勢。

許高兩位夫子不喜說自家之事,初來之時,也是很安份的只給小娘子們教文字學禮儀,別的一概不做。

閑時兩人喝茶說話,興致來了也會對詩作畫,偶爾下一回棋,多數時候,兩人都是安靜的。都是聰明人,她們知道自己的身份犯了主家忌諱,便暫時忍下不爭,等主家消疑了這些顧慮再圖以後。

鄒氏不令二娘子三娘子跟兩個夫子學習,遂讓她們跟在自己左右,學習處理家中事務。這也是一項必學的技能,若是成了家不懂得管理家事,讓人看了只說顧家沒教養,鄒氏多驕傲的人,如何能容忍女兒被人說沒教養?

於是盡心盡力的給兩人教起來。

三娘子平時是不耐煩這些瑣事的,可自從訂了親,許是對陳小郎上了心,又許是二娘子說教管了用,知曉了一家主母必須該做什麽會做什麽,鄒氏再讓她學管家的時候,很順從的應了,每日不落的過去應事。

這兩件事落在老太太眼中,就是鄒氏處置的失了恰當,二娘子三娘子就不說了,鄒氏生的,多為她倆謀劃是應該的,可是一家子姐妹,姐姐們忌諱夫子的身份,難道妹妹們就不必忌諱?若要實在忌諱,就好好打發了人家,那兩個也不是不曉事的人,人情道理,人家必是都懂的,也埋怨不了什麽。偏偏把人留了,又不許二娘子三娘子跟人家學,這中間原由,不必問都知道是為了什麽。

這是給家裏幾個女孩子心頭紮剌兒。

管家理事倒沒甚說頭,橫豎家裏別的女孩兒還小,也學不了什麽,就只這兩個訂了親的女孩兒,早些學好,日後去了婆家,自己家裏也放心些。真正什麽都不學才讓人著急。

老太太絮叨著鄒氏處事不周全,許是還帶了幾分將玲瓏排在二娘子三娘子之外的埋怨。老太太心裏其實也忌諱的很,自玲瓏遭了退親之後,她在玲瓏身上更加用心,總想著事事順遂,再不生波折。然後鄒氏就帶了這樣兩個夫子來,還讓玲瓏跟著學習……就算是兩個夫子都是賢德人,可她們的命運實在波折,又是家族犯事又是被夫家休離被娘家放逐,就算她倆學識再好能耐再高,偏就缺了那份好福氣……說起這個,老太太也免不了要忌諱。

她是願家裏女孩子們都平平安安的長大,出閣,在夫家也是太太平平的,萬不想有任何一個女孩兒似兩個夫子這般的遭遇。

玲瓏只聽著,不說她說的對也不說她說的不對,老太太的見識就這麽廣,大家都說好的,她必也會說好;大家嫌晦氣的,她也一樣嫌晦氣。兩個夫子招了鄒氏的嫌,她也喜歡不起來,偏鄒氏讓玲瓏跟著學習,她就更不喜歡了。

老太太嫌棄,玲瓏卻不嫌棄,她看中的不是兩個夫子的琴棋書畫詩酒花,她看中的是兩個夫子身上的韌性。

本就是依附著家族的弱勢之人,家族一旦出了事,她們豈能安然無恙?這便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是一個道理。她們家的女人們大多都是死了的,就算是罪不至死,遇到這種事,也多是活不下來的。可她倆卻盡全力活下來了,不止活了下來,還有能耐離開道觀,改頭換面來到冀中,進了官家後院成為一個夫子,這能耐,可比琴棋書畫利害多了。

她們身上真正值得學習的,是求生的精神和活命的本事。

只可惜兩人為了試探顧家的態度,不敢過多動作,只在安穩線上慢悠悠走著,不肯越線一步。

若是兩個只願安然度日的夫子,玲瓏倒不想費心思了,這兩人安然也安然,可野心都在眼裏藏著,她們求的可不是一朝的安然,一夕的安枕。

如果只為了這一夕安枕,那掙紮著活出來也沒什麽意思。活著,不只是單單的為了如此活著。

如今的境況,只能稱為苟且。

或是,蟄伏。

從前,都過的是命不由己的日子,只圖今後,如何過活,全由她們自己說了算。

這種不屈與隱忍,玲瓏看著分外熟悉,她六歲之前的不屈,六歲之後的隱忍,她們身上有她曾有過的影子,那些影子像是一條條勒的緊緊的繩索,將她和這全天下所有女子都束縛在一個窄小l逼仄的條框裏面,這個條框,叫做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