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3/5頁)

初十入夜後,宮裏的暗線傳來了聖人病危的消息。

深夜,王相遣人秘密送來了一份名單。

名單上只有一個人名。

當夜值守皇宮西南門的南衙禁軍左翎衛中郎將,劉牧光[1]。

王府幾位謀士極力勸說,時機已到。

深夜三更,晉王姜鶴望在眾多王府親衛的護衛下,以侍疾的名義,四個月以來首度進入皇宮。

從皇宮西南門入,數百名王府親衛隨行入宮,值守西南門的禁衛中郎將劉牧光並未阻攔。

大批隨行的王府親衛給了晉王足夠的底氣,濃黑的夜色裏,他快步直入紫宸殿宮門。

深夜的紫宸殿靜謐無聲,只有數百王府親衛整齊的腳步聲。

各處值夜的宮人預感到了不祥,四處驚慌避讓,來不及避讓的顫抖跪伏在路邊。眾多宮人們害怕禍及自身,就連避讓的動作也是無聲無息的。

晉王姜鶴望擡步上了陡峭的漢白玉石階,站在殿外,回頭看了眼密密麻麻站在下方寬敞庭院守候的王府親衛。

值守紫宸殿的原本是充入北衙禁衛的玄鐵騎,是裴顯的人,延熙帝對裴顯生了忌憚,早在五月裏就找借口調開了。

現在輪班護衛紫宸殿的,都是京畿本地出身的南衙禁衛。

今夜當值的南衙禁衛中郎將見勢不對,站在漢白玉石階高處,拔刀喝問,“晉王殿下為何帶兵夜入紫宸殿!”

晉王身側的塵謀士高聲回答,“奉聖人傳召,晉王殿下前來侍疾!來者何人,為何阻攔晉王入殿侍疾!”

那名南衙禁衛中郎將卡殼了。

聖人三番兩次地召晉王入宮侍疾,宮裏都知道的。

如今人倒是奉詔來了,也不知使了什麽法子,帶進那麽多的王府親兵進了宮禁,他是攔還是不攔。

吱呀一聲輕響,沉重的雕花門從裏頭打開了。

今夜禦前隨侍的徐在安公公從門縫裏小心翼翼露出半個腦袋。

“外頭何……何事喧嘩啊。”徐公公哆嗦著聲音問。

八位禦前大宦,做事招搖的,膽大包天的那幾個,都沒逃過四月裏的一輪整頓宮禁,被裴顯在內廷裏直接斬殺了個幹凈。

如今剩下在紫宸殿裏服侍的幾個,都是被之前的整頓宮禁殺怕了,嚇破了膽子的鵪鶉。

一個比一個老實,一個比一個怕事。

晉王被值守紫宸殿的禁軍將領擋住前路,原本慌得腿肚子哆嗦,看了殿裏比他更慌的徐公公,膽氣驀然壯了三分。

他壯著膽子幾步上了台階,站在天子寢殿門外,“臣、臣奉詔而來,為聖人侍疾。”

底氣還是有點不足,說話便失了氣勢,在空曠的紫宸殿外四處回蕩著,顯得有點磕磣,身後的兩位謀士無奈地嘆了口氣。

但晉王今夜帶兵入宮的目的,眾人都猜出七八分。

自從三月守住了京城,晉王在京畿守軍裏的聲望極高。四月初一在兩儀殿差點遭遇了不幸,之後接連四五個月稱病不出,眾人私下議論時,都只替他的處境擔憂,心中那份敬重不減。

他往前進,殿外值守的禁軍中郎將便往後退,等晉王對紫宸殿裏喊完話,阻攔的禁衛們默不作聲地退開了。

徐公公虛掩了殿門,慌慌張張地往裏傳話。

令人窒息的安靜夜色裏,去而復返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明顯。

徐公公大開了殿門,手持拂塵退到門邊行禮,“——聖人傳詔晉王殿下進去。”

晉王還在門檻邊猶豫不前,身後的塵謀士催促地輕推了一把。

“紫宸殿今夜值守的禁軍全在殿外,並無反抗之意,臣等替殿下在外看守著。殿裏除了重病的聖人,只有幾名老弱內侍。王相聽聞聖人病危,正在趕來的路上。”

塵謀士低聲道,“殿下帶十名精兵進殿,聽侯聖人遺詔足矣。”

晉王回頭不安地問,“如果小王進去了,聖人他沒病危如何……”

兩位謀士成竹在胸,“京城人心所向,今夜大局已定。不是獲取遺詔,就是獲取東宮主位。只等王相等老臣趕來定奪。”

寢殿裏的空氣沉悶凝滯,門窗不開,又早早地生了炭火,還有苦澀藥味,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不怎麽好聞。

延熙帝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唇色發白,眼底卻赤紅,人瘦得幾乎脫了形,確實一副極不好的模樣。

幾名禦醫汗如雨下,跪在龍榻邊診脈。

延熙帝無力地揮揮手,把禦醫打發出去了。

“二郎,你總算來了。朕想見自己的兄弟一面,難哪。”他嘲諷地說。

晉王聽到從前熟悉的稱呼,幼時兄弟交好的往事忽然從記憶裏升騰起,樁樁件件盤亙心頭。

他想起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古話,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快步上去,跪倒在龍榻邊,含淚喚道,

“長兄,弟弟來了。”